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的。”元媛急忙解释,“你救了我,我、我理应报答,不用说的这么、这么……生分。”
    阿森苦笑一声:“原是我不知那些人是白将军派来的,以为你遇上了困难,并算不得帮忙——或许,在白将军眼中,我反而是哄骗你的坏人呢。”
    元媛脑子里乱成一团。
    想要解释,可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算不得帮忙?”她忙说,“父亲要绑我回去嫁给我不喜欢的男人,我不想嫁,这便不是一桩喜事。”
    “父母总是会为子女好的。”阿森叹息着说。
    他后悔了?后悔救了自己这个麻烦?
    “逼我嫁给那些臭男人,也是为我好吗?”元媛哽咽道,“你早年也见惯了沦落风尘的女子,她们哪个没有父兄?又哪个不是为父兄所不容?”
    阿森心中难受,哑口无言。
    两人沉默对峙着,元媛盯着他漂亮精致的脸看,半晌后,她问:“你想让我回大梁关?”
    他不想。
    可是,这是他一个外人能决定的吗?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她最亲近,最能依靠的人,现在却发现,她有家有亲人,有钱有地位,跟大哥还是青梅竹马。
    他呢?只是一个对她的声音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的、常欺负她的外人罢了。
    他是真的不想让她离开,不管是大梁关还是什么地方,他舍不得他的小丫鬟离开自己半步。
    可她并非自己的所有物,如何能以他的想法为先?
    况且,若不是陪二哥来京都科考,他至今还在沬州流连风月,以乐为生……
    这样碌碌无为的自己,如何撑得起她的将来?
    “你说啊。”元媛抓着他的衣角,“你不想收留我,不想我做你的左膀右臂了吗?”
    堂堂将军府千金,做他的丫鬟,传出去成什么了?
    阿森连忙解释:“原以为你无家可归,所以才让你在府中做丫鬟,绝无半点旁的心思,你……”
    他想说,这几天委屈你了,可不能真当自己是个小丫鬟。
    可这话落在元媛耳朵里,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拒绝。而且是连敷衍都不想做的那种。
    她本就处在崩溃的边缘,一听这话,极力维持的冷静和坚持瞬间就崩塌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
    深深看了阿森一眼,她难过地撂下一句:“我明白了。”
    见到阿森错愕的表情,她又说:“这些日子,感谢三公子的照顾,我很开心。”
    怕他不信,又强调了一遍,“这是我长大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说完,她再也不想让阿森瞧见自己意难平又不甘心的模样,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开了。
    阿森被她最后的那个眼神震住,想要追上去,腿上却传来一阵剧痛,试着走了两下,仍是为难,只得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面露担忧。
    得知大哥一个月后就要启程回大梁关,江家人心中都有些不舍。
    顾瑾城与他同生共死这么久,如今,太子倒台,纳兰夫人大仇得报、他们也为蛊雕军讨回了该有的追封和补偿。
    朝中局势暂定,更与东胡建交,江锋自认是个粗人,在边关比在京中自在。
    再加上陆离身份存疑,在边关他也安心。
    而顾瑾城因着家族的关系,今上不会放心他在军中有所作为,不如留在朝中,必要的时候,还能跟太傅一起,为白迎山和江锋说些好话。
    因此,他会留在京都,专心准备和蜚蜚的婚事。
    萧梵屹得了阿柔的允许之后,很快就请国师测过八字,并求得今上赐婚的圣旨。
    一开始,今上不想答应,毕竟江家的情况比较复杂,而为了牵制江锋,刻意引导他娶了敌国郡主,本意便是不想给他过多的发展机会。
    将来,即便手握军权,在朝中也施展不开,不会发生功高盖主的情况。
    可作为目前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萧梵屹若娶了他妹妹,无论今上喜不喜欢他,都不会影响他们这层裙带关系。
    今上自然会觉得萧梵屹逾矩,明知他先前所为,还如此高调地向江家女求亲,还求了三次!
    不过,转念一想,把江家女放在身边,反而更有效地利用江锋这把利刃。
    先前虽然能很好地牵制他,但多少有点儿宝刀蒙尘的可惜。
    如此豁得出去,也不算是件坏事。
    今上思绪万千,反而更肯定了萧梵屹的手腕,便不痛不痒地由他去了。
    还特意在京中赐了个庄子给他做皇子府,亲提了字做兴仁府。
    因为江锋一个月后便要回大梁关,再来京时不知何年何月,萧梵屹便将婚期定的近些,好让他吃杯喜酒再走。
    本就是万众瞩目的一对,婚期定下来以后,京中流言更盛,毕竟在他们还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故事就不知道传了多少个版本,话本、戏台不知道讲了多少遍。
    眼下修成了正果,百姓们自然纷纷送上祝福,表示自己消息果然灵通,连这种皇家秘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本就万众瞩目,又是皇子娶妻,排场竟比当日两国和亲更加豪横。
    京都百姓两个月之内看了两场世纪婚礼,光是作为茶余饭后谈资就说了半年多。
    阿柔成婚这日,蜚蜚心情无比复杂,想到前世,她正是在姐姐和姐夫册封当日,被漫天的梵唱影响,才回到了小时候。
    重来一次,面对着类似的场景,自然感慨万千。
    原本她只是时清醒时混沌,见证江家众人的努力和成长。
    与有荣焉的同时,也有很多遗憾。
    可这一次,阿娘虽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但找回了外公,还有舅公他们。
    大哥除了履历军功,还娶了大嫂,她看的出来,大哥对黎云郡主是有感情的。
    二哥目前还没有参加科考,可曦月郡主对他的心思,瞎子都能看的出来。
    三哥仍然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为底层女子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他开了间只对女子开放的酒馆,请专人保护客人、伶人的安全。
    若喝醉了,还派人送她们回去。
    在京中果然大受欢迎,不少的贵女、贵妇都争相光顾,甚至需要提前预定。
    三哥也因此成了京都的风云人物,名都才子的名声愈发响亮,连其他国都的百姓都有耳闻。
    姐姐嫁给了呼声高涨的九皇子,走上顶峰是迟早的事情。
    而自己……无疑是最幸运的。
    她遇到了顾瑾城,五岁到十五岁,顾瑾城见证了她的重生——是她存在于世最好的证明。
    而几个月后,自己也会嫁人,和他柴米油盐,厮守一世,体验从未有过的人生。
    在之前,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在这一天即将到来的时候,她有一种美梦成真的飘忽感。
    “姐姐,成亲是什么感觉?”趴在阿柔的膝头,仰脸看着凤冠华胜的姐姐,蜚蜚问。
    阿柔被这天真又好奇的语气逗笑了,垂眸与妹妹对视,阿娘在她身后,为她做最后的整理。
    铜镜里映着阿柔的笑容,与往日的素净不同,此时妆容精致,一身大红喜服,衬的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当真是一颦一笑都美得惊人,好似落月入怀,格外叫人心生怜惜。
    “没什么感觉。”阿柔说道。
    “不紧张吗?”蜚蜚搂着她,“以后我就不能天天和姐姐在一起了。”
    听见这话,阿娘打趣她:“再有几个月你也要嫁人,过不了多久就能当别人阿娘了,竟然还要缠着你姐姐,不害臊。”
    “我想一辈子都缠着姐姐。”蜚蜚抱紧阿柔,“我舍不得姐姐嫁人。”
    阿柔让她说出几分伤感来,阿娘却笑:“你姐夫可不答应。”
    蜚蜚自然知道姐夫不会答应,但她习惯了和姐姐在一起,想到以后要分开,就觉得舍不得。
    幸好兴仁府离顾家不远,姐姐婚后也会照常打理铺子,并常出门走动,姐妹俩除了不住在一起,并没有太多变化。
    只是蜚蜚紧张,越临近婚期,越是觉得焦虑。
    正跟阿柔黏黏糊糊的,诉说着自己有多不舍,那边萧梵屹的迎亲队伍就到了。
    阿娘要到前厅去,正式受阿柔拜别,蜚蜚未出阁,等会儿会有男方的亲友过来抢亲,她也不好待在这里,便先和阿娘离开,到前厅等待。
    因为嫁得近,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这个时候,她一步三回头的与独自留在房中的姐姐对视。
    分离的情绪才涌上心头,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叫人忍不住伤心。
    “难受了?”阿娘笑着看她。
    蜚蜚点点头,在阿柔看不见的地方擦了擦眼泪,与阿娘说:“皇家媳妇儿定要比寻常人家辛苦些,以后我跟姐姐怕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阿娘摸摸她的脸,说道:“人这一辈子,分离是不可避免的——等你二哥科考过,你与阿瑾成了婚,我跟你阿爹还要回沬州去,到时岂不更难受?”
    见蜚蜚面露慌张,阿娘又教她:“家人只能陪你走一段,不能陪你一辈子,你要习惯。”
    阿娘说道:“不过,正因为家人不能陪你一辈子,所以才有了婚姻,这就是要你亲自挑选一个人,陪你走完以后的人生路。少年夫妻老来伴,有阿瑾在你身边,阿娘便没什么可担心的。”
    说完,又哄蜚蜚:“你姐姐也是一样,九皇子对你姐姐一片痴心,阿柔为人聪慧、果敢,定能适应的。”
    “嗯。”蜚蜚点头,不再那样难受了。
    “大喜的日子,莫哭。”阿娘给她擦擦眼泪,笑话她,“阿柔嫁这么近,你都哭成这样,等你自己嫁人了,怕是要哭得连妆都上不了。”
    蜚蜚便抹抹眼泪,撒娇:“我才不会,到时候,阿娘别哭才是。”
    话说得硬气,结果,越是临近婚期,她就越是紧张。
    等到了婚宴前夜,更是紧张得连觉都睡不着。
    顾瑾城和蜚蜚的婚期定在腊月,临近年关,天气却比往年暖些,一直没等来雨雪。
    城中在说可能要闹大旱,蜚蜚便会焦虑地想,是不是年成不好,不适合成婚?
    顾瑾城仍然每晚都来看她,婚期在即,两人比往日更加亲密些,顾瑾城的眼神更是毫不遮掩,望着蜚蜚的时候,满满的爱意和占有欲简直要将人溺毙。
    加上他最近亲蜚蜚的频率明显增多,力道也常常控制不好,几次都让蜚蜚以为会发生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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