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已经很晚了。这天傍晚还下着小雨,绵绵的,落在人身上,无端的阴沉。

    我拿着伞移到那人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站的久了,那人全身上下似乎都湿透了,发梢都在滴着水。

    我握住丁靳的手,果然是冰冷的,“怎么不打伞?”有好多的话想说,却都不成句。

    丁靳被接连的事故打击的狠了,动也不动,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我难受。”

    连日来的感官一下子朝我跑过来,我激动地控制不住自己全身的颤抖,世间最动听的话是什么,此时此刻我一定毫不犹豫的说,是丁靳对我说的那一句“我难受。”

    我一把抱住了他,不管其他人的眼光,不管丁靳的挣扎。“你累了,需要休息。”

    丁靳沉默着被带到车里,我拿了干净的布替他擦。我擦得细致,小心翼翼。湿濡濡的头发下小巧的耳垂引诱着我亲吻下去。我忍不住诱惑含了一下,看着身下人熟悉的一抖,“我们和好,好不好?”

    那张脸全个露出来,声音恢复了些元气,带着自嘲和讥诮,“我还有什么脸跟你和好?”

    我不管,循着他的唇就吻下去,饮鸩止渴般凶猛,仿佛要把后半生的亲吻都来个遍。

    “靳靳,靳靳,”我胡乱地喊着他的名字,双手不耐地扯着他的衣物,轻轻探入身体。

    “萧深。”丁靳苍白的脸上透着红晕,极力挣脱,“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声调蓦地拔高,显出哭音来,丁靳颓然地闭着眼睛倒在沙发上,看着上头的那人,吼叫,“安安是为你死的!为你死的!你知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我不想知道。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丧失了全身的力气,“我知道,我看过他写给我的信了,就在那只小盒子。”

    迷之沉默,狭小的车厢里到处都是安静,窒息的安静。

    “对不住。”我狠狠抹了把自己的脸,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最后一次。”我该走了。

    丁靳没有出声,他静静地呆在那人的胸膛里面,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久违的安全,差点让他睡过去。

    我从车里走了出来,没有告别,也知道那人透过窗看着我的模样,一定是五年前那副难受的要死的模样。

    真是该死啊,对身边的人,总是给他们带来伤心。但是对陌生人的善意仿佛就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我再次回到了那个毫无人气的家。大门打开,没有养狗,因为纤柔过敏。没有植物,因为主人懒得打理。房子里倒是干干净净的,像是没人住似的。

    茶几上的盒子还在,盖子已经打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信,全是没有寄出去的,没有署名的,却一眼便知的字迹。

    “萧深:

    今天是离开你之后的第一个年头。金鱼死了,仙人掌也被人撞倒掉在了地上,我没有捡起它。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想死?我凭什么去救它们。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个神经病,你却救了我。我恢复了人性,你对我却厌烦了。你和我的哥哥搞在一起,倒像我是第三者插足,世间的理都被你占尽了。我恨你!但是,

    我想到高一那年我生日的时候,你第一次给我庆生,我们一起吹蜡烛,许愿。你的脸隐在黑暗里,我却看的清清楚楚,对你我一惯是看的见的。我们自然而然的接吻,做爱。在阳台,在客厅,在厨房,我们是多么的快乐!哦,不,或许是我一个人感到快乐吧!我从没有在你的脸上看出过一丝一毫的快乐,你的笑总是隐在巨大的悲伤之后,仿佛笑过之后就要马上哭似的。我从来没有问过你,这是为什么,但是我想我问出口也不会有什么答案吧。你看,我们从来没有懂过对方。

    不过只有肤浅的人才会了解自己罢,我们原本可以这样一直下去,可是我隐隐知道最后的答案,却不敢去想,去证实。虽然后来你亲手打破了这个幻想。美好的东西惯常是用来打破的,更不用说你并不觉得美好罢。梦醒了,你放手了,就这么简单。可是每次晚上我都会见到那天的情景。后来我一直再想如果我当时留住你该多好,当时我可以不在意那些事该多好,到最后,只剩下当时你看我一眼该多好的愿望了。

    整夜整夜,我想的都是你,你可曾有想起过我,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想到?我不知道还能爱你多久,你……”

    最后的笔记已经被泪沾湿,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你还能愿意我去爱你吗?”

    最近的一封是江安出车祸前一晚。

    “萧深:

    你要结婚了。我该怎么办。”字迹力透纸背,透着满腔的委屈与不甘。

    我没有再细看那些已逝的,撩拨情绪的东西,字句再怎样的感人动听,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徒增情感罢了。难道我会因他爱我,去和他好?即便我们曾经相爱过,但一瞬间的真情已经足够。还是以为一个人的爱足以伟大到穿透另一个人的心呢?

    尚纤柔一开门就看到嘴角露出苦笑的萧深,一手拿着白色的信纸,眼梢满满的都是痛苦。今天他似乎去了江安的葬礼了吧?尚纤柔没了开口的兴致,一言不发地跑上了楼。

    “纤柔,我受够了。”我扯了扯嘴角,抬头看她。

    尚纤柔上楼的脚步停住了,转过身来回望着他,声音平稳毫无情绪,“我已经代孕成功了。”

    “该死”,我恨恨地握拳打了茶几,发出徒劳的嘭声。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牵绊。除了爱情,我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代代相传的香火,我不能舍弃。

    虽然我身处阴沟,却仍渴望那双明亮的眼睛。

    九个月后,我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长得很像我,依稀可辨日后的俊容。在家里的祠堂,我跪了一夜,“父亲,我不会让您失望,让家族失望的。我做到了。”为此,我就算失去我爱又算的了什么?

    人生,从来都分主要次要,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肩负的责任或者使命,只有在完成这些的基础上,才能去追求其他自己想要的东西。

    三年后,我和尚纤柔和平分手。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去找丁靳。天还下着鹅毛大雪,将整个上京都快埋住了。雪白雪白的,掩盖了所有人世间的污秽。

    我和丁靳的脚步一深一浅,走在他家旁边的道上,路边的灯忽明忽暗,我蓦地笑了下,“连灯都被我帅晕了。”

    丁靳看着萧深英俊的侧脸笑了,温和地,不带杂质。“是啊,你快回火星吧,”

    我站住了身子,望着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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