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你是如何出现在我寝殿的,又担心此事同父王有关,便将你藏了起来。你中的蛊我认得,但不会解,西昭夷桑一族擅巫蛊之术,我想他们一定有办法。加之将你这么个人物藏在祁王宫实在是件危险的事,我便偷偷将你带了出来,一路到了西昭。你知道我同西昭的渊源,不过自十年前离开这里以后,我同他们的关系就不大融洽,好说歹说他们才答应帮你解蛊。可是呢,这群老妖婆心肠歹毒,答应了替你解蛊,却只解了一半,还将你我二人一同关在了这个寒洞里。这半月以来,你始终未醒,我一开始也尝试着想法子出去,但终究是被这封印难住了,后来我便放弃了,想着反正你没醒,我即便是闯了出去,也不可能背着你走出西昭。”

    容烨的心思一半放在封印上,一半放在她说的话上,听罢神色总算和缓了些,以他对她的了解,他不觉得她会说谎。他一边摆弄封印,一边对身后道:“你对施蛊之人可有了解?”

    “能施这蛊的人必然不简单,多半跟西昭有些联系,我初来时也曾探寻过此事,但都没有结果。不过依我看,西昭的人绝不会离开这里,更别提加害于你,施蛊的想必另有他人。”她说到此处忽然眼前一亮,盯着洞口那蓝色波纹惊喜道,“还真给你解出来了!”

    容烨摇摇头,手指按在波纹上一寸寸慢慢移动,“这才解了一半。”

    月华眼中的喜色忽然一黯,“即便你解开了封印,也很难离开这里,外头一定还有重重陷阱。西昭作为遗世之国自有它的神异在,这洞位于西昭北山脉深处,离最外头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专注于手上动作,说出口的话却令人胆寒,“那就踏平西昭。”

    千万里外,梁国长宁将军府,有一人身着乌墨铠甲,正抱剑倚在一张床榻边,他面上有风尘仆仆之色,一身铠甲也已沾了污浊,显出连日赶路的疲惫迹象。此刻他眼睛微阖,往日分明的棱角霎时柔和下来,静得像一尊雕像。

    床榻上的人肩头缚了布带,白色的布带里头隐隐渗出一团殷红,她似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一阵过后,忽然皱了皱眉,醒了。

    她醒来时未急着睁眼,反而轻轻嗅了嗅,像是想验证什么。这一嗅,感觉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浓浓的药香,还有久经风霜的铠甲所特有的味道。她似是明白了什么,定了定神思,慢慢睁开眼,那眼神分外平静,看向床榻边同样平静地注视着她的人。

    “哥哥。”

    君项寒原先在小憩,感觉到她呼吸急促时便已睁开眼看她,正瞧见她鼻尖动了动,似是在嗅什么气息,随即脸上拂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

    的确几不可察,她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知道。

    然后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肩头那一团殷红上,微微蹙起眉,“伤口又裂开了,再换一次药吧。”

    她垂眼看了看,试图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来,君项寒没急着去搀扶,而是放下手中剑,起身走开几步对外头道:“侍竹,来处理一下初瑶的伤。”

    门口有人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君初瑶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晃神,随即又觉得心安。

    她晃神,是因为以往哥哥总对她关心太过,因为知道他的心思,她便很难理直气壮地接受那些关心,总是一次次退开,唯恐避之不及。但今日他的表现却有些反常,在她看来,那种反常正是站在了“哥哥”应该站的位置上,她于是便觉得心安,想着他还没完全恢复记忆也好。

    她这边在处理伤口,君项寒退出去站到了屏风外,她这下倒觉得他退得有些太远了,因她实在有事相询,于是探头道:“哥哥,宫里眼下如何了?”

    “你昏迷之后我便请人将你送了回来,然后去收拾了宫里头的乱子,眼下还不能算完全解决了这事。梁王后重伤不治,宫里气氛不大好。二殿下虽未得逞,却被几个亲信接应走了,目前不知所踪,砚蓝也是。梁王受了不小的刺激,此刻卧病在床。三军与战穹两败俱伤,折损过重,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原先的战力,尤其是三军,人心涣散,急须重整。苍羽与云龙情况稍微好些,这两军已经交给了离笙。”

    君初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闫律衣呢?”

    “死了。此人留不得,留了必有后患,还有他带来的十五万绥军,已全数歼灭于长宁城外。”

    她轻轻长出一口气,又有些担心道:“闫律衣是死了,但绥国岂会罢休?此番梁子可算是结大了,我梁国兵力折损严重,难保不被人钻了空子。”

    “这个不必忧心,绥国失去了前韶,又折了十五万精兵,眼下只会比我们更糟糕。这也是……”他忽然停住,顿了顿继续道,“这也是世子的计划之一。至于祁国,是断不敢贸然出手的。这一任祁王生性软弱,对世子相当忌惮,更何况韶国虽是恢复了国号,但实际上还是归于我梁国统治,如今三国之间,当数梁国最盛了。”他说罢便转身朝房门走去,“这一剑出手阴毒,你伤得不轻,好好休息,宫里的事便不必劳心了。”

    君初瑶听着门“咔嗒”一下被合上,又听了一会儿确定哥哥已经走远,才转身下了床榻,一边朝桌案走一边小声对侍竹道:“给我备纸笔。”

    “小姐,您这伤还未愈,怎么下床来了?您要做什么?”

    她没有答,只是透过半开的窗子看了一眼外头,随即嘴角紧紧抿成一线。

    她要做什么?

    她要去西昭。

    ☆、被困

    夏末秋初的夜里,风吹过是沁凉的气息,携着淡淡的木槿花香,自静谧之中延展开来,一丝一丝飘荡着,连同月色下摇晃着的层层叠叠的竹影。

    夜过三更,有人翻墙而出,一个潇洒的起落,却在触地的瞬间不自然地踉跄了一步,她轻轻“嘶”一声,知道是牵动了肩头伤处。

    黑暗里,不知从哪个角落闪出来一个人,看她这模样赶紧上前来搀扶。她看清来人后讶异了一瞬,随即打了个手势,示意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迅速转移,脚下步子快得生风,走出好长一路,拐进个深巷,君初瑶才开口,“怎么是你,离笙呢?”

    寅七答得飞快:“她得留在长宁替主子照看宫中事务,走不开。”

    君初瑶又是一阵讶异,她以为,以离笙对容烨的着紧,必定会跟着她一同去西昭的,况且她今日在信中也指名让离笙跟她一起去。

    她这边在愣神,寅七也有些不解地窃窃道:“说来也奇怪,眼下大事已清,我以为阿笙会抢着要去西昭的……谁想她居然让我来跟着你,难不成是主子还留了什么要紧的事让她完成?哎呀,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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