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说服父亲同意他来江湖,是因为他说趁着武林盟主变动之际,探探江湖的底。他和父亲都是练武之人,明白江湖这谭水到底有多深,一旦拉拢过来,又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而徽朝之所以会压制江湖,也是因为开国皇帝是被江湖之人谋杀的,继任者大怒,才把江湖打压的只能偏居一偶。为此,他想出了许多能够支持自己的理由,而他相信,已经和梦娘达成共识的,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父亲,是能够被他说服的。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说服会这么顺利,而父亲带着的高深莫测的微笑也让他疑惑。但是,去他的呢!魏康裕没有过多思考,立刻从大漠跑了过来,反正,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要见景言!
    但是,他却在马上要到达江湖的时候,却被梦娘的人马拦住了。梦娘的人马一开始伪装成敌人,让他和自己的亲卫队吃了好大的亏,直到他要用影响身体的秘术时,那一方才表明身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景言才又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原来她只只心比平常男子,她所思都变成所想,还拥有自己的势力!
    魏康裕从这些人的首领手中得到了一封梦娘的信,读完后他不仅陷入了沉思。原来,新任武林盟主修斯远竟然是梦娘的人!
    在信中,梦娘简单地介绍了几句,只说修斯远是旧友之子,旧友欠了她的人情,旧友之子自然要还人情的。而修斯远长居大漠,又是被父亲找到的。魏康裕恍然大悟,怪不得父亲听他说想见武林盟主,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随着信来的,还有一个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那是一枚奇特的银币,看上去和现在徽朝通用的银币极像,可再一细瞧,就会发现那花纹是完全相反的。这枚银币看着是有一段时间了,已经泛黑老旧了。魏康裕无意探究这枚银币背后的故事,打发掉母亲的人手,再次迫不及待地出发。
    修斯远仍然住在天下第一庄,一般没有自己门派或势力的新任武林盟主,都会选择借住在天下第一庄一段时间,因为这里有一间书房,里面存放着历任武林盟主的手札,里面都是他们的经验和留下交接的人手。修斯远自己也不着急离开,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慢悠悠的工作着。
    这天,他接到门房通报,说是有旧友来访。落魄刀客的名字倒是挺响亮,可落魄刀客独来独往,并无朋友,他心中明白来人是谁,先把手中的酒一股脑喝完,才漫不经心地迎接来自远方的客人。
    第62章
    暂住天下第一庄的新任武林盟主修斯远, 自打武林大会结束当天,就收到了好多贺礼,而且至今贺礼也源源不断地送过来。他都来者不拒地收下来了。
    虽然武林盟主不顶什么用,但是不管是门派还是世家, 都对这个位置上坐着的人很尊重, 很给面子之下,送的礼物也很贵重。修斯远收礼收的心安理得, 因为这些礼物中并不掺杂其他利益因素,也算是给毫无势力的盟主一点赞助和安抚, 所以多是些真金白银、珠宝、地契等有价值的东西,其余的算是添头的小东西,就被修斯远拿出来给景言玩了。
    周吉管理的庄子里人手都很有素质, 哪怕看着他发傻都不会闹出动静来,景言摘下斗篷在里面玩得也开心。修斯远不忙的时候就喜欢和他凑一块,因为和景言的脸一比, 他就不起眼到不会引起人注目了。毕竟,斗篷带多了, 压着头皮也疼嘛。说点丢人的事情, 修斯远因为经年累月地戴斗篷, 斗篷边压着的那一圈头发, 脱落得挺厉害,发际线都上移了。没办法,功夫再好,也不能好到头发上嘛。
    修斯远被叫出去的时候, 景言正在把玩修斯远收到的贺礼。天机阁送给修斯远两箱子机关,一箱子是杀伤力很强攻击用的机关,一箱子则是展示意味意味更重,秀肌肉用的精巧机关,拿来玩玩倒是不错。
    大箱子修斯远收了起来,小箱子则拿了出来和景言一起玩耍。别看修斯远还是落魄刀客的时候,声音那么低沉沙哑,其实那声音是他配合扮相伪装出来的,真正的声音和那脸是一般的,酥软可口,抽人骨头。反正景言听到他的真正声音后,就想让他唱歌,只是不想说话,才没有提出如此请求。
    修斯远也就用自己真正的声音说了一会儿话,还是为了应付景言的好奇心才如此。说完后,他就变回假声了。他还告诉景言,在经年累月的伪装中,他的声带已经受损,所以才会声音沙哑,并不是刻意伪装的,而他再用真声说话时,反而会嗓子疼。
    修斯远年纪不大,玩心也挺重,他也很快发现景言是个贪玩的性子,景言也发现,修斯远并没有还是落魄刀客身份时的那种正义感。这人当武林盟主的目的也不单纯吧,可这和景言没关系。
    他很喜欢天机阁的小机关。其中有个烟斗模样的,天机阁给的使用说明是烟嘴含入嘴中的时候,可以吐出细针。景言见过人含着烟斗,不过那烟丝都不好,总有一股呛人的味道。这个烟斗机关看着好像是真的,景言想放烟丝进去点点看。
    修斯远刚离开,哑奴也不在这儿,可第一庄的下人有眼色极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拿来了烟丝。
    景言不懂得分辨烟丝的好坏,他在下人的帮助下,把烟丝放进去,并且点上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呛人的火焰般的气体蹿入他的喉咙和肺,景言反而眯了眯眼,这感觉挺有趣,于是又吸了第二口,想把烟雾吹出个形状。
    他总是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那烟雾飘出了模糊的人形,是他最熟悉的哑奴的模样。他不由得懒懒地往椅子上一靠,专心致志地玩起了烟雾,浑然忘记这并不是专门用来吸烟的烟斗。
    修斯远带客人回来了。一开始景言还没有管,可接着他发现来人好熟悉,便稍稍直起身子,视线中便出现了出人意料,想不出来怎么会再此出现的家伙。
    景言一口烟雾吹去,化成了一只盛开的菊花。那不是魏康裕么!他有很长时间,生活中总是被这家伙围绕着,哪怕从武伯侯府离开也总是想起来,虽然他只是被景言用作比较。景言真心觉得,他不会再和魏康裕有交际了,却不曾想到,他就是修斯远的客人。
    魏康裕刚一过来,就楞在那里,往日里英俊邪气的脸,此刻却是傻呆呆的。一时间景言玩心大起,叼着烟斗对着魏康裕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个烟斗型机关,可这机关更像是给手无寸铁的老人防身用的,学武之人都会避开。而且,多日不见魏康裕,他武学更为精进,避开这种小机关,易如反掌。
    可景言却绝没有料到,魏康裕的傻是真的傻。他眼里那么多情绪在翻滚,看在景言眼里,陌生极了,使他不自觉地挪开了眼睛。那些翻滚的情绪仿佛把魏康裕自己也搞晕了,面对着那速度并不快的针,魏康裕却一动不动。
    景言没有动,他以为魏康裕要配合自己的小玩笑,到最后一刻才会躲开;修斯远没有动,他见魏康裕明显和景言认识,所以没有贸然干涉;魏康裕更不会动,在这种时刻,他哪里能见那细细黯淡的针!
    于是,是景言和修斯远不明的注视下,那根针穿入了魏康裕的胸腔。
    针太细了,速度又不是特别快,所以刚好扎进去一半。但是这根针带来的疼痛,根本没有被魏康裕所以注意,他还是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比起先前,眼神要多了一些清明,可仍然很茫然,仿佛不知道见了景言,该做些什么好。
    景言于是愣住了,他怀疑魏康裕是不是大脑伤到了,所以才会傻成这个样子。至于魏康裕会伤到什么程度,他浑然不在意——反正他力量恢复了,要是魏康裕死了,他就再演一出“大变活人”的把戏。
    可修斯远却不能不在意。在刚刚短短的会面中,他并不能对凭借信物才建立关系的魏康裕产生什么感情,不过,魏康裕可是他母亲恩人的儿子,没有那位恩人,母亲就活不到生他,所以修斯远对母亲没有太深感情,却不能不在意这间接也是自己恩人的儿子。
    他这会只能庆幸,这箱小玩具似的机关都没有淬毒,不然这根差点扎到心脏位置的针,还真不好处理。
    甭管魏康裕到底因为什么而变傻,修斯远都立刻绕到魏康裕的正面,把那根针拔了出来,随着拔针的动作,崩出一条细细的血线,被修斯远按压穴位止住。因为修斯远的站位转换,魏康裕一下子看不到景言了,终于彻底恢复了理智。他不满地朝着修斯远拍了一掌,快步走了几步,走到了景言面前。
    因为没有防备而莫名其妙挨了一掌的修斯远:这什么人啊?不识好人心!
    魏康裕已经放弃了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放弃了如何才能在景言面前表现更好,也放弃了如何组织语言,抒发他的心情。他只是顺着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跪倒在景言面前,拉住景言自然垂落在一侧的手,把脸贴到景言的大腿上,低低的说:“景言,我好想你。”
    景言惊讶地张嘴,嘴里叼着的烟斗一下子砸落到魏康裕的脑袋上,又砸落到地上。这一过程,烟斗再次触动了机关,又一根细针从烟斗中射出,再次冲向魏康裕的身体。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冲击力是巨大的,景言手一闪,食指和中指之间就夹着一根细针了,可问题是,这细针是从背面穿透了魏康裕的心脏之后,才被景言接住的!
    心脏被扎了那么细的一个孔,甚至血都很迟钝地,缓缓渗了出来,而魏康裕好浑然不觉,仍然保持跪姿,依偎在景言的大腿上。景言无奈地抚摸了魏康裕的头,实则是为他修复心脏。心脏上的伤痕虽然是穿透伤,毕竟很细小,又刚刚发生,所以景言没有伤到根本就为他修复好。
    同样震惊于魏康裕突兀的举止又旁观了再次受伤害的修斯远:原谅他了,这人今日就不应该出门啊!
    随着景言的抚摸,魏康裕又是一阵颤抖。景言好不理解,为什么跪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心里有那么炽热,却不能被他理解的感情呢?
    到底,景言还是觉得,魏康裕与众不同。那种炽热的感情,在景言眼中太赤.裸.裸,景言很难忽视掉。一向我行我素的景言,也不由得认真思考,他是不是,对魏康裕干涉太多了?
    哑奴回来后,看到有人那么亲近地靠近着景言,还没被景言挥开,觉得很奇怪。他没见过魏康裕,听修斯远介绍后,他才明白,顿时脸色才古怪起来。他一直觉得景言和魏康裕是从小玩到大的,是朋友情谊、兄弟情谊,可这两人的相处,怎么这么奇怪?
    景言因为出来后,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理解。他突然对魏康裕有了一点儿心虚,特别是见到魏康裕如此反常的举止后。因此,他对魏康裕心软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不耐烦。
    不过,看在旁人眼中,景言实在算不得对魏康裕好,总是爱答不理的的。可是对魏康裕来说,久别重逢,景言竟然对自己没那么不耐烦了。
    第63章
    大部分时间, 景言都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不过,被“旁若无人”的,往往不会在乎他的这种态度。
    像魏康裕, 就特别珍惜这难得的相处时间。他极想把景言诱拐到边疆去, 不过他也知道,景言不会跟着他去, 边疆也并不适合他。
    其实,现在武伯侯的势力已经不再追着景言跑了。魏康裕觉得这是自己父母被皇帝伤到忠心, 所以不在乎徽朝的命数,现在的情势,可是徽朝越兴盛, 越不利于他们一家。但是父母并不是想要徽朝灭亡,爱国和爱君还是有区别的,所以等到皇帝换人, 父母还会腾出人手来对付景言。
    现在追踪景言的,应当只有皇帝的势力。只是, 景言变了一个相貌, 身边虽然跟着景哑, 可皇帝也只能知道景哑死了, 不会特意注意他,因此,景言现在是安全的。魏康裕把他的猜测告诉景言,却见景言浑然不在意。魏康裕见他模样, 实在担心不起来。也是,景言都能让死人复活,让他受伤了的心脏复原,又哪里怕凡人的武力呢。
    他对景言竟然能够复活死人的能力其实挺正经,只是掩藏着不把这种心情透露出来,一惊一乍可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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