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两人面面相觑,生怕再变成复读机。
    最终还是急性子的厉橙先开口了:“艾米,我是来找萧以恒的,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听到他的询问,艾米表情变得十分茫然。
    “这么大的事情,他没跟你说过?”
    厉橙追问:“说过什么?”
    “他退学了啊!”艾米语气惋惜地说,“就几天前,他正在画室里画着画,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表情变得很不对劲,然后当天晚上突然就退学了。”
    厉橙:!!!
    “退学????”厉橙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以恒怎么可能退学?他那么喜欢画画,历尽辛苦才得到来华国美院进修的机会,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弃?
    可艾米的语气格外笃定,她亲眼见到萧以恒拉着行李离开,其他同学都说,萧以恒一定是画腻了,要回去当他的学霸,所以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可是艾米不信,她追在萧以恒身后,喋喋不休地问他为什么突然退学。可是萧以恒什么也没解释——“他只是说,让我把他画的画交给你。”艾米挠挠头,“我当时还挺奇怪呢,他又没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我怎么把画交给你啊,没想到你居然自己找来了。”
    厉橙看着那幅画,感觉萧以恒的突然离开变成了一个神秘的谜题。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线缠在一起,摆在他面前,可他却无法理清其中的头绪。
    厉橙:“然后呢?萧以恒离开学校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表情很沮丧之类的?”
    “没有啊……哦,对了,他走出校门后,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厉橙立刻追问那辆车有什么特征。
    “没什么特征,就是随处可见的一辆车……我想起来了,那辆车里除了司机以外,还坐着两个人。一个坐在后排,看不清脸,另一个坐在副驾驶座。在萧以恒坐进后座之后,那个坐在副驾驶座的中年女人就走下来坐上了后座——就像电视剧里演的押解犯人一样,三个人都坐在后排。”因为那一幕实在太奇怪,所以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天,艾米依旧能清晰地想起来。
    一个中年女人?
    一个会跑来学校找萧以恒、并且有能力让他“主动”退学的中年女人?
    某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厉橙的脑海。
    厉橙拼命制止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在排除所有的错误可能后,唯一剩下的便是正确答案。
    即使这个答案,有那么残酷。
    艾米见他脸色突然变了,她怯怯地问:“厉橙,你知道萧以恒去哪里了吗?”
    “……知道。”厉橙点开手机app,定下了最近一趟飞往华城的航班,“萧以恒应该是被他的父母带走了。”
    第104章 “我是你儿子的男朋友,我来抢亲了!”
    辉煌小区a栋。
    萧家。
    年轻的alpha面向墙壁, 直直地跪在了那里。特别定制的书柜上,密密麻麻摆满了数不清的奖杯、奖牌、奖状,金灿灿的颜色连成一片, 代表了这个alpha从他学会走路到十八岁成年,取得过的所有荣耀。
    而现在, 他就跪在这片“荣耀”之前, “忏悔”着自己因为“行差踏错”,所犯下的错误。
    即使是跪着, 少年的后背也挺得笔直。那些奖杯所代表的重量, 不能压弯他的身子一分一毫。
    在他面前的地上, 放着一支笔和厚厚一沓稿纸。
    纸上大片空白,唯有第一页的顶端写着四个大字——“情况说明”。
    冰冰冷冷的四字标题,简直像是下属在向领导汇报工作。
    只是那四个字明显不是他本人的笔触, 一笔一画带着傲慢,仿佛替他写下这四个字的人,屈尊降贵, 主动给了他台阶下。
    年轻的alpha视线扫过那厚厚一沓等着他填满的空白稿纸,眼神里毫无波动, 唯有嘴角荡开一抹嘲笑。
    就在这时, 他的房间门被推开了。
    一名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即使在家中, 她依旧打扮的端庄精致,就连眼线都画的一丝不苟,头发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
    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茶水、点心、切好的水果, 这组“道具”让她看上去多了一丝亲切的味道。
    “以恒,妈妈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 都是今天新买的水果。”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善。
    萧以恒一动未动。
    女人并没有在意他的沉默,她端着托盘走进了房间,亲切地说:“你啊,像你爸爸一样倔。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多吓人啊,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去冬令营找你的时候,那个老师说,你根本没去,妈妈当时眼前一黑,心脏病都要犯了!……你这孩子,有什么想法都要和爸爸妈妈说,别自己拿主意,爸爸妈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你好。你要是在外面遇到危险,我们要有多担心呀。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突然开始叛逆了呢?”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普通的关心儿子的母亲。
    只是,如果她真的关心他,她应该立刻收回对他的体罚,而不是说这些轻飘飘的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萧以恒身边。
    “以恒,你写了多少了?来,让妈妈看看——”当她看到萧以恒面前空空如也的文稿后,语气徒然一转,“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笔还没动?!!”
    萧以恒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我不是都给你写了开头了吗?”萧母指着那四字标题,声音拔高,尖利至极,“爸爸妈妈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写出来就好了!”
    萧以恒淡淡地问:“怎么写?”
    “还能怎么写?!你一个全市第一不知道怎么写?就像你写作文一样,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你只要告诉我们,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给你灌输了这种可怕的思想,让你违抗爸妈,偷偷跑出去,去上什么……上什么美术冬令营!!到底是谁教会了你阳奉阴违,到底是谁哄骗你让你抛弃你的学业,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次任性究竟闯下了多大的祸!”
    “……”萧以恒忽然笑出了声,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默。
    而他的的笑声,却如一阵催化剂,让萧母更加愤怒。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没听过我说的每一句话。”萧以恒抬起头,目光尖利如箭,“我已经向你们说了无数次,没有人欺骗我、没有人诱哄我,我更不是为了和你们赌气,才去学美术。你们就算逼我,我也不可能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名字。”
    萧母大怒:“萧以恒,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难道你想让我们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喜欢画画,你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对我们隐瞒你的行踪的吗?”
    “……是啊。”萧以恒的语气冰冷,而他的眼神更加冰冷,“这就是真相,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
    “你——!”
    下一秒,暴怒的萧母把手里的东西全部砸向了萧以恒。托盘、水杯、瓷碗、盘子……
    那些坚硬的东西毫不留情地砸向了萧以恒的身体,他并未躲闪,瓷碗重重摔在他的额角,磕破他的皮肤,转眼间,鲜血涌了出来,滑过他的眼角,仿佛留下了一滴血泪。
    萧以恒嘴角噙着一抹讽刺的笑。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头上的伤口,无一不是在嘲笑萧母虚假的母爱。
    萧母再也忍不下去,那样的眼神让她的愤怒瞬间冰冻。她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后就夺门而出,房间门被重重撞上,震得房顶的灯都在摇晃。
    客厅里,萧父端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报纸。
    见萧母怒气冲冲地从萧以恒房间走出来,萧父抬了抬眼皮,刚才母子俩在卧室里的争吵,他听得一清二楚。
    “呵,我说的怎么样,他就是学坏了、有歪心思了,才会走错路!你对他和颜悦色没有用!”萧父语气奚落,“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我们好吃好喝供着他,培养他,他呢,闷不吭声搞了个大新闻!如果不是我老同学在派出所工作,查到了他的手机定位,他是不是就要这样人间蒸发了?他这次换学校没有通知咱们,那他下次上大学,是不是也不会通知咱们?!”
    萧母满心不耐烦,反问他:“是是是,你说的都对,那你说要怎么教育他?”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用问我?”萧父说,“怎么教育不听话的狗,就怎么教育他。不准吃饭,不准喝水,什么时候知道错了,把事情老老实实的说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让他吃东西。当然,这并不代表就原谅他了,他这个年纪正是小心思多的时候,高三就剩下半年了,一定要看住了。”
    “怎么看?”
    “我那天不是把他手机砸了吗,剩下这半年就不要让他碰手机了。这次他搞砸了冬令营的保送,那就让他自己考,我就不信以他的脑袋瓜还考不上了!!”萧父停顿了一下,忽然说,“对了,我看你干脆辞职吧。你辞职当家庭主妇,每天看着他,等他上大学后,就在他学校旁边租间房陪读……”
    此话一出,萧母脸色一下就变了。
    “开什么玩笑?我好歹也是一个alpha,你让我当全职家庭主妇,你让我去陪读?!”萧母柳眉倒竖,“我看你嘴巴上说得一套一套的,你干嘛不牺牲自己的事业,你去当陪读啊!”
    “你脑子进水了吗,我现在是副教授,我正在事业上升期,我要是放弃了学校的教职,难道让咱们全家喝西北风吗?”
    “呦呵,你还知道自己是‘副教授’啊?升正教授升了一辈子升不上去,还被人举报你性别歧视,现在教育局的档案里已经记了你的名字,我看你三年……不,五年之内都别想更近一步了!!”
    “你——!!你呢?你比我好什么?你不就是在行政处打打杂,以为自己负责在文件上盖公章,就真的是校长了?那些有钱学生拿着假成绩单找你盖章,你胆子可比你儿子大多了!”
    刚刚还统一战线的公母俩人,转眼间又成了内部混战,互相揭起对方的短处,一刀又一刀,捅的又狠又准。
    伴随着无尽的争吵声,家里的摆设再次遭殃,全部化为粉碎。
    卧室内,萧以恒面无表情地听着客厅里的摔摔打打,仿佛吵架的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而是菜市场上为了一块钱菜钱而争吵的路人。
    他一手用手绢捂住额头的伤口,另一只手操控着电脑。
    他的动作很快,键盘敲击的声音持续不断,幸亏屋外的争吵声很大,他的父母并没有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几天前,萧以恒在美院集训时,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他这才知道,原来他父母因为找不到他,居然报了警,那位警察是父亲的老同学,走了些关系拿到了他的电信定位信号。
    因为父母直接找上了门,萧以恒不想在学校和老师面前闹的太难看,于是选择了离开。
    这次离开,他必须承认,他心中还留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他已经成年了,他希望他能够和父母以三个成年人的身份好好深谈一次,他会把他的所思所想全部说出来,这十八年来他过得是如此压抑,他想要独立,他想要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热爱的事,他想做一个遵循本心的人,他想要获得父母的尊重。
    然而……他果然不该抱有侥幸
    有些alpha,他们以为自己天生就高高在上。有些父母,他们从来听不见别人的声音。
    这次失败的尝试,不仅是萧以恒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同时也是萧以恒留给父母的最后一次机会。
    但是,他们亲手把“和解”的机会推走了。
    那就不要怪他绝情了。
    萧以恒平静地打开电脑,连上了家中的摄像头——上次他花钱让黑客帮他篡改了监控视频,同时也要求黑客在摄像头里留下了一个后门程序。
    这个后门程序会捕捉夫妻俩谈话中的关键词,然后把所有和他们工作相关的视频全部保存下来,发送到萧以恒的秘密账号上。
    现在,这个账号里已经存储了十多个小视频,而这些小视频,全部和那两个人工作中的龌龊有关。
    萧父大搞性别歧视,在研究生面试时狂压beta、omega的分数,而他手下的alpha学生全部成了他的廉价劳动力,他甚至直接偷窃了学生的研究成果;萧母时和富二代学生勾结,偷偷在他们的出国假成绩单上盖公章,甚至还伪造教授私章签署推荐信……
    这些秘密,萧以恒直到看了视频后才知道。
    这些证据一旦抛出,夫妻两人要面临的灾难不可想象!
    可是萧以恒不会心软。
    这封信他会直接投递给教育局——他不敢发给大学校长,担心这桩丑闻被压下来。只是他要好好思考,如何保护自己,把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摘出去。
    就在萧以恒在电脑前编写匿名信的同时,小区的街心公园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声音很大,大到萧家即使住在高楼层,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正在客厅里吵架吵到天崩地裂的萧家夫妻同时停了下来,环境这么吵,他们就连吵架都吵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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