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哭鼻子很没男子气概。他忍住所有眼泪,只好在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做别人的奴隶的时候哭,这种时候,他想,他应该是能哭一哭的吧。

    姜瓷洲抽泣着,他的下巴又酸又胀,还有人继续往他身上添土,他不再反抗了,他束手无策了,只能蜷起身子,用手温暖脚背,默默等死。姜瓷洲闭紧眼睛,他没有经历人生的走马灯,他的一生乏善可陈,他连那些他做过的玻璃都想不起来了,倒是还记得他磨折一个少年的灵魂,他曾以为他控制了他,支配了他,让他爱上了他,但这些又有什么用,这样一份爱被少年交到他手里,毋庸置疑是他的战利品,但爱是流动的,生生不息的,爱没有个确切的形态,它像沙石,像细流,从他的手指缝里漏了出来。他遭遇过爱情,可悲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没有人教过他。

    活埋的恐惧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姜瓷洲哭得头疼眼花,就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把他往上拖动着,过了阵,麻袋被打开了,姜瓷洲早就浑身僵硬,没法动弹了,他的思绪也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他被人从麻袋里抓出来时,那抓他的人微笑着看他,松开了他手上脚上的绳索,拿走了他嘴里的袜子,擦了擦他的脸,把一颗巧克力放进他嘴里,他合上了姜瓷洲的嘴巴,亲亲吻了吻他的嘴唇。姜瓷洲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

    程浪。

    他的救星,把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人。

    姜瓷洲的心砰砰乱跳,气息紊乱,他一把抓住了程浪的衣袖。

    程浪,程浪……他来救他了。

    程浪坐在地上抱着姜瓷洲,姜瓷洲絮絮叨叨地念他的名字,感恩戴德地仰望着他,那眼神是单纯干净,不掺杂任何一点别人的影子的。

    此时此刻,他成了姜瓷洲的拯救者,唯一的依靠,他保护着他,安抚着他,他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心他,爱他。他是可以靠在他身上哭的。他还喂他吃甜甜的巧克力。

    接下来的几天,程浪把他在于殊黛的日记上读到的姜筱山如何虐待姜瓷洲的办法全都在姜瓷洲身上重演了。他把姜瓷洲关在储藏室,饿了他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的早上,他打开了储藏室的门,他给姜瓷洲准备了丰盛的早点。他还脱光了姜瓷洲的衣服让他在外面受冷风吹,看到他快支撑不住时,去给他披上衣服,抱紧他给他取暖。他在他睡着时用火烫伤他,在他睁开眼睛时往他的伤口上涂抹药膏,认真包扎。他弄疼他,又善待他,在姜瓷洲面前来回扮演着姜筱山的角色和拯救者的角色。他不是他那个半途而废的父亲,他一次又一次成功地将姜瓷洲带出险境,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没有关系,我在这里,我喜欢你,你也可以喜欢我,爱我,我不会走。

    渐渐地,姜瓷洲对时间的概念变得异常模糊,有时他分不清他是活在二十多年前还是活在当下,他唯一笃定的是不管他有多冷,多痛,他快窒息了,还是失血过多快昏迷了,程浪会出现,他会温暖他的双手,抚平他的伤痛,叫他重新活过来,叫醒他。有那么一刻,姜瓷洲意识到程浪是在用一种刁钻的手段驯服他,这很危险,他会被击碎,会被重塑,但下一刻,姜瓷洲又放任程浪这么对待他了,他的身边有很多危险,很多问题,只有程浪能帮助他,愿意帮助他,他看到一个比他强大许多,比他坚韧许多的灵魂,他出于本能地追随着他,好像一个十岁的孩子跟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羡慕他的稳健,崇拜他的一言一行。

    他们也做`爱,在关了灯的储藏室里,姜瓷洲什么都摸不到看不到,他在恐惧中勃`起了,程浪把他抱在怀里帮他手`淫,哄孩子似的低声和他说话,他希望姜瓷洲明白就算不用被绑起来,不用被关起来,不用展示自己可怜悲惨的童年,他也还是能得到关注和爱护。爱是自然而然发生,爱是乞求不来,讨好不来,无法控制,无法支配,无法不痛苦,无法不快乐的。

    但姜瓷洲嗜虐的本性一时半会儿还很难纠正过来,程浪也是,他有时会控制不了在性`事上的粗暴,弄伤姜瓷洲后他显得很懊恼,花很长的时间舔姜瓷洲的伤口,仿佛是在道歉,他内心的支配欲并未因为这样放低身段的抚慰而有所折损,他和姜瓷洲不再因为一扇门的内外而交换身份,改变关系了,他早就在另外一种层面上享受到了支配的快感。他的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完全凌驾在姜瓷洲之上了。

    程浪把储藏室的门和东屋的铁门都拆了,还在没有窗的房间里都开了窗户,前院的杜鹃花和铁树依然在,只是边上新加了张石桌和石凳,摆了副石头棋秤,古意盎然,后院里新添了两缸碗莲和许多奇花异草,四月终于过去了,雨下够了,五月,花都开了,草都绿了,老宅看上去生机勃勃的。

    姜瓷洲又开始做玻璃了,他做了很多玻璃铃铛,每个都有西瓜那么大一个,晾干后放在院子里,有时他也做些小一号的铃铛,把它们挂在一根红色的粗麻绳上,那根麻绳垂在东屋的屋檐下,不粗也不细,不长也不短,颜色鲜艳,风一吹,绳子上的铃铛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姜瓷洲做玻璃时,程浪就写东西,有天下大雨,程浪躲在西屋写剧本,他把娄轩的健身房改成了书房和会客厅,原先的客厅改成了卧室,原先的卧室和储藏室打通了,都用来放姜瓷洲的作品。

    程浪往窗外看了眼,姜瓷洲不在工房里,他站在屋檐下看那条挂着铃铛的红绳子。那绳子由好几股绳子合编而成,那些绳子都曾在姜瓷洲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印痕。

    姜瓷洲伸出手,他的手指长而白,指尖一碰到那绳子就被粘住了似的分不开了,他先是顺着编织的脉络向上攀爬,手臂举高过脑袋时,他又向下摸索,绕着那粗绳子转圈,他抚摸着这根绳子,不时竖起手指在绳上随意游走,好像在追寻着什么轨迹,眼神专注,后来索性将整只手都覆在了那绳上,他收住五指,握紧绳子,舔了舔嘴角,手腕摇晃了下,那绳子便跟着动了起来,挂在绳子末端的两颗玻璃铃铛撞到了一起,姜瓷洲笑了出来,微仰起头,往上看,他看什么,看不出,只能看到他的笑容更深,嘴巴张开了些,喉结上下滚动,眼神也滚动着,穿过雨帘碰到了程浪的视线。姜瓷洲背过了脸,他穿衬衣,长裤和拖鞋,动作间,那些铃铛敲得更响。姜瓷洲的小腿碰到了其中一枚黑色的铃铛,他踮起脚尖绕开了那枚铃铛,人又贴回了那绳子上,他的右手始终没有松开过绳子,现在他把脸和脖子也都靠在了绳上,绳子擦过他的耳朵,他的耳垂立即红了,他歪了歪脖子,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他的脸也有些红了,腰不知什么时候也靠紧了那绳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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