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凌晨,沈康年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发动了。

    促肺针的起效时间是四十八小时,再过四个小时,时间就够了。可是这个孩子已经等不了了。

    那时候天还没亮,街上的路灯依旧发挥着作用,暖黄色的光透过窗帘,让人看得不真切。白睿晋在旁边家属陪床上睡着了,这是沈康年坚持要求的。白睿晋从来到g市开始,就已经连着几夜没有睡好,沈康年的情况一直不稳定,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片刻不敢离开,短短两三天就熬得眼底一片青黑。沈康年坚持要他休息,称今晚感觉好多了,如果有什么情况会及时叫醒他。白睿晋看他身下的出血量比前两天有所减小,不再是鲜红色了,心也放下了一些,就不再坚持,在旁边的床上睡过去了。

    沈康年感觉了一下宫缩的频率,四十多分钟一次,心里算计着时间,觉得自己能再撑一会。短时间之内也生不了,何苦现在把人折腾起来。

    高隆的腹部不再柔软,变得发热发硬,一阵阵绞痛随着宫缩的频率不断加重,憋胀的坠痛感也不断加强,五脏六腑都不像自己的了。他蜷缩在床上,没有吊针的右手环抱着腹部,孩子在里面动作的力度很大,隔着肚皮也能看出动作的痕迹。他把头埋在枕头中,汗水打湿了枕套,洇出一小块湿漉漉的浅灰色。

    沈康年听着白睿晋平稳的呼吸声,心里觉得很平静。

    直到快六点的时候,他的宫缩频率已经达到每十分钟一次,每次持续两分钟的时候,他才出声叫醒了白睿晋。

    这个时候,他的产袍早已经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黏在后背上。额前的刘海也一缕一缕的,嘴唇都咬破了,上面一道血印,看上去很是狼狈。

    白睿晋不由怒火中烧。

    “为什么不叫我。”白睿晋摁铃叫医生的同时,没忘记质问沈康年。

    “老白,我疼得厉害。”沈康年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为什么不早点说。”白睿晋对于沈康年这种不爱惜自己的态度很不满意,语气也有些严厉。

    “我…….啊…….老白,啊…….”沈康年突然□□出声,脸色都有些发青,右手死死的捂着肚子,张着嘴喘息了半天。

    “康年,康年。你怎么样。”白睿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连忙扑到床边,只见沈康年胸膛剧烈的起伏,眼神都有些涣散。

    “疼……额……”

    第4章 第 4 章

    医生来检查的结果不容乐观,羊水已经破了,但是产穴才开了四指。无奈之下只能把沈康年的下身垫高,挂上催产素,希望借此可以减缓羊水的流失,加快产程。

    沈康年被固定成仰卧的姿势。医护人员手脚麻利的把他的臀部被垫高,挂上催产素,动作当然没有白睿晋仔细,但是现在这种时候,白睿晋只能在旁边看着一群医护人员忙成一团,丝毫插不上手。

    他一直出血的原因是胎盘早剥,所以必须要尽可能缩短分娩时间,超过六个小时,孩子就有窒息的危险。剖腹产本来是最初的计划,但是后来通过检查发现,他胎盘剥离的位置不好,正好处于剖腹产的刀口位置,一点在手术过程中刺穿胎盘,会直接导致大出血。哪个医生也不敢冒这个风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按照正常顺产,只要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危险并不大,加上他的胎位是正的,孩子也不算大,能够顺产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腰上的负担被增加,腹部沉甸甸的压在身前,血液倒流和内脏被压迫的感觉让他胸口沉闷,一直恶心想吐,身上的虚汗不断涌出来,刚换的产袍也染上了湿气,脖颈和腋下都被汗液打湿。

    孩子在凌晨长时间的忍痛和不停歇的宫缩中已经入盆,他的耻骨上方被孩子的头撑起来,异常鼓胀,薄薄的皮肤被撑得发亮,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肚脐处也被顶起来,上腹反而微微憋下去一些,不像原来那样饱满,孩子的重量几乎都坠在下腹,要撑破了似得。即便如此,孩子距离出生也还有一段时间,从孕囊内到产穴,还有一长段距离需要通过,况且现在沈康年的产穴才开了四指。毛茸茸的毛发在体内摩擦着嫩肉,让他忍不住想要张开双腿,缓解这种痒痛感。

    腹中孩子向下的坠式受到了阻碍,在里面格外折腾,似乎在寻找出路。沈康年被这股撕扯的坠痛弄得想向下用力,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想要挺腰使劲。

    白睿晋坐在床边用干毛巾帮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听他沉重的呼吸声,白睿晋觉得心如刀绞。

    刚才自己怎么能用那种态度和他说话,明明他已经这样难受了。

    “宝贝,忍一忍,再忍一忍。”

    白睿晋半跪在床边,不住的亲吻沈康年的面颊,想要让他觉得好受一点。

    等了三个多小时,沈康年的产穴才开了八指。

    医生在沈康年手指上夹上了监护仪,用来监控数据,防止意外发生,然后就离开病房了,把空间留给沈康年和白睿晋。

    直到九点钟之前,沈康年还能安稳的躺在床上,只是不住的喘息,却还能忍住不发出□□声。白睿晋看他高隆的腹部随着呼吸的节奏不断起伏,用手帮他把被汗打湿的刘海拨到一边,在一旁坐立不安。他只能看着沈康年的痛苦,束手无策。

    白睿晋之前还听说过要如何帮忙按摩,如何搀扶,如何喂水之类照顾人的方法,但是工作繁忙,面都见不上几次,就更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琐碎的事情了。就连沈康年开始每月一次,之后每月两次的产检,他也几乎没有陪同过,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沈康年自己去的,有没有人陪他。每次检查完之后打电话,都是一切正常,他也就没详细问过。可是现在看来,他忍不住怀疑,沈康年可能有事隐瞒了他,不是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就是孩子有什么意外,不然平白无故,怎么就会早产,弄成胎盘早剥,连医生都不敢做剖腹产手术。

    他越想心里越不安,借着接工作电话的理由出去了一趟。今天是他回来的第三天,之前一直守在沈康年身边,一颗心悬着片刻不敢放松,也没顾得上找医生了解根本原因。之前和沈康年说话的时候,稍微提到过这个问题,沈康年当时自嘲说是年纪大了,是高龄产夫,身体素质自然不如年轻人。他当时认同了这个说法,胎盘早剥的主要原因之一确实有年龄和生产次数的因素,这是不容置疑的,所以当时他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想想,却觉得有些疑点。

    沈康年半阖着眼睛,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没有力气回应。白睿晋拿温水润了毛巾,仔细拧干净之后帮他重新擦了脖颈处的汗水,又在他嘴唇上轻啄了一下,表示自己很快回来,才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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