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门前的拱形走廊里。

    “谢天谢地,大少爷可找到你了。”他赶忙跑上去,伸出手顿了顿又缩回来:“大少爷,二少爷吩咐您好好在这儿休息,您……您……”

    这一直温和有礼的大少爷忽然转过头看他,他们差不多高,距离又近,他只觉得这双眼睛说不出的清寒,好像整个人浸在了万年寒冰里,再不敢有丝毫介越,垂头张口:“您好好在这儿休息,外面……”

    就听到嚓地一声,门被打开了,果然外面两个便衣打扮的保镖恭恭敬敬道:“大少爷,请回。”

    于清圆仿佛没听到一样地走出去,却被分别驾住双臂地拖了回来。他挣扎着大叫:“放开我!放开我!”声音嘶哑难听,回荡在空寂的走廊里,像磨纱纸磨着人的耳朵。

    他吼累了,嗓子又疼,忍不住地咳了几声后,跟自己作对般再次吼了起来,声音越发嘶哑。

    这样吼下去嗓子恐怕得坏了!医生这样想着,觉得大大的不妥,只能硬着头发走上去,刚刚叫了一声“大少爷”,就被给了个耳刮子。只听响亮轻脆的啪地一声,医生偏过脸去半天没回过神,白胖脸盘上迅速浮起鲜红的手指印。

    “叫他来见我!叫他来见我!为什么把我关在这儿,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为什么?”他像个疯子一样地吼着,吼到重重地咳出来,弯下腰去,疼得全身颤抖着。

    医生想了想才明白这个“他”指的应该是二少爷,心里突地一下连忙笑道:“您要见二少爷干什么呀?您告诉我,我去告诉二少爷。大少爷,您注意一点儿,嗓子刚刚受了重创,这样大喊大叫的,会留下后遗症的。”

    他攥着拳,使劲憋着气,张开嘴却只是低微的暗哑的声音:“叫他、来见我!”

    “好、好。”医生笑着,从衣服里抖出数瓶药,叮叮咚咚地都倾在地上,拣出其中的一瓶,倒出来三粒:“大少爷您先把药吃了,我再去叫二少爷,行吗?”

    于清圆也不管那是些什么药,抓起来就咽,可惜喉咙干涩,药片都贴在喉肉上,引得咳嗽连连,嗓子更痛了,不得不一大杯水灌下去,已经疼得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由得医生把他扶到床上休息。倒在床上,一阵阵的睡意袭来,好像谁拿着棉被硬要盖在眼睛上一样。眼前开始模糊,怎么睁都看不清楚,只听见医生仿佛带笑的声音:“好好睡吧,大少爷……”

    于清圆气得吐血,脑门上青筋直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正要离去的医生的手:“叫……他来见我……否则……”

    “什么?大少爷您说什么我听不见。”

    好像是把耳朵伸过来了,他闻到人头发上油腻的气味,忍住一阵阵的恶心,说话的声音小得可怜:“我要见他。”

    紧接着眼前一黑,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医生颇为得意地看着睡沉的于清圆,一走一踮地进入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白白胖胖的人挑眉一笑:“干得好!”他洗了把脸,眯着眼扯下一条白色毛巾擦了擦,正要转身出去,忽然听见呯呯两声响,一下子就僵直腰杆站得一棵松一样。

    在这样的人家做事,枪声就算再小,也分得出来。

    他把手伸进马桶上面的储水箱后面,来来回回摸了个遍,脸门上的汗跟没擦干的水混在一起流下来,也顾不得擦。手停住了,小心翼翼地退出来,多了一把黑色手枪。他上好膛,走到门边,将耳朵贴上去。

    滴答——滴答——

    洗手间里安静得龙头里的水珠滴答声无限放大,声声入心。他一动不动,胸中的心脏却像吃了汽油一样,卟卟卟地闹个不停。他缓缓把手按在胸口上,深深长长地呼吸,然后伸手摸住门把,张开手上的每一根神经,感觉着门锁内金属的完美滑动,极缓极慢地不发出一丝声音地将门开了一个小缝儿。

    一个短小黑黝的精瘦老头儿,正弯腰背着沉睡的于清圆,右手上带着一枚巨大的华丽粉钻,反射的灯光像针一样刺进医生的眼睛里。

    他只不过眨了眨眼睛,眼前就没有老头的踪影,那身手矫健得不像一个老人。要不是空空如也的大床,他就要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汗混着水从眼睫毛上落下来,医生眨了眨眼,又等了很久,才举枪从洗手间里出来。他紧张地左右查看,确信房间里没有人,才转向房外去。

    门边的地上躺着刚才的两个保镖,一个人的手伸进胸前的口袋,应该是去掏枪。

    医生举枪蹲下在两人的脖子上探了探。

    好险!好险!

    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要不是他碰巧去洗手间,没命的就要加他一个!

    但是紧接着的问题涌入他的脑海,他不禁痛苦地哼了一声:完了,怎么跟二少爷交代?这好容易保下来的小命,不葬在敌人手里,倒要毁在狠毒的二少爷手上!

    他才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一阵繁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数名愣头不知脑的保镖这才赶过来,带着一脸不知大祸临头的无辜表情。

    啊啊啊——

    医生怨极了。他还没破 处,还没恋过爱,他不要这么早死!

    这是杀是救?

    后脑勺的剧痛让于清圆清醒过来,眼前的黑云渐渐散去,一个黑瘦老头站在面前,笑得很温和:“大少爷醒了?”

    他看上去有点熟悉。

    于清圆吃疼地去摸脑袋,原来是撞到墙里冰冷的钢筋上。那粗若中指的钢筋从驳落的灰色水泥里露出来。

    “你是谁?”

    老头的前额光秃,泛着油光:“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死了,大少爷。”

    卟咚!

    卟咚!

    叫他‘大少爷’,那么,是家里的人?

    他愣愣地看了老头一会儿:“你要杀我?”

    “嘻嘻,忠君之事。”老头的背像拱一样弓着,笑容猥 亵,“不过我们得等一等。”

    等?

    等什么?

    四壁都是高高的灰色的水泥墙,只有一面墙上有一块一米来宽的窗子,窗子外面的天阴阴的,雪要落得直叫了。

    后脑勺的疼痛渐渐过去,思维也清晰起来。因为从小到大有印象的确实只有那么几个,仔细一想,脑中忽然亮光一闪:“你是才?”

    “原来大少爷记得老身。真荣幸。”才略略欠身。

    才是公司的四元老之一,直接受爸爸指挥。

    于清圆的心直往下坠去。

    如果他要杀自己,那么只能是爸爸的命令……

    难道、真的……

    他犹豫良久:“爸爸、叫你、做的?”

    老头看着于清圆,沉默。

    “为什么?”

    这一天,他好像问了太多的为什么?他不禁苦笑,这笑渐渐地扩大,终于使他大笑了出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水泥空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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