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冯母落得这悲凉,冯玉姜恍然想起了自己前世。 上辈子自己还不是病怏怏躺在床上听着儿媳妇们吵架扯皮谁也不愿拿钱,谁也不愿出力。
    人这一辈子,自己要是不长进,旁人谁还拿你当回事
    冯玉姜这边心里慨叹,那边钟继鹏砍瓜切菜似的对付完冯家四个闺女和大女婿,烦唧唧地问了一句:
    “你几个,到底要怎么着”
    冯家大闺女连忙说:“咱们也没说不管咱妈,哪里就能不管了”
    “你几个是亲生娘养的,自己说,治还是不治治就滚回去拿钱,五家子摊,不治赶紧拉回去,别搁这丢人现眼!”
    冯家几个人嚅嚅半天,说要治。这样拉回去不治了,还不叫村里人骂死
    冯母还在哀哀地哭,钟继鹏掏出一叠子钱,数出了二百,往冯母手上一拍说:“该我出的我出了。二姨,你自己也说了,你有四个亲闺女,心肝肉的,咱家也忙,你这应该也不缺人手看顾,就用不着我了吧钱要是不够,该我摊多少再问我要。”
    钟继鹏说完,气哼哼地拉着冯玉姜就走。出了医院大门,钟继鹏朝着冯玉姜开威了。
    “你这个蒲包,你还好意思打电话找我救命,你自己没长嘴你自己没长手她几个欺负你你不会往她脸上呼”钟继鹏恨恨地甩开冯玉姜的胳膊,说:“撕巴了你你活该!”
    冯玉姜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越笑越想笑,笑得心里暖暖的。她自己主动伸手挽着钟继鹏的胳膊说:“不是还有你呢吗我擎知道你厉害,哪用得着我来干这些子要打要杀的事儿”
    “噢,没有好心眼,恶人留给我来当”
    “你有威能镇住人,你当恶人,比我省劲。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这方面不如你,有你出马,比咱家钟大王管用多了。”冯玉姜挥哄小五的本事。
    “怂女人,怎么说话的”钟继鹏本来一肚子气,叫她这一弄,哭笑不得了。“哪天我帮不上你,我看你怎么弄!”
    冯家四个闺女答应了回去拿钱,使唤冯玉姜给派的面包车先又把冯母拉回去了,两天后,各家该争该吵,该借该挪,好容易凑齐钱,冯母终于住上了院。十来天之后,一千块钱花光了,四个闺女二话没说,就把冯母拉走家了。
    冯玉姜听说这事心里凉。亲闺女啊!
    亲姐妹俩,冯母为啥比不上钟母那样威风霸道呢冯玉姜琢磨,钟母霸道的对象是儿媳妇,反正不是自己身上的肉,没有半点怜悯的;而冯母却是对着自己的亲闺女,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她那几个闺女随她一样自私自利的性子,冯母这威风,怎么能立得起来
    既然人家亲闺女拉来家看着了,每天就给点止疼药啥的,冯玉姜又能怎么着回来家才过了十几天,冯母就过世了,据说临死也没合上眼,是她大闺女给抹上去的。
    冯玉姜真没想到这样快,她当中去过冯家一趟,送了些子营养品什么的,看冯母那样子,恐怕也吃不肚里去了,那些好东西,还不都是进了外孙子女的嘴里。她去了,人家几个闺女也没好脸给她,大概是没占到便宜心里不顺吧,冯玉姜便也没给谁好脸色,我又不欠你四家子的,是不
    之后也就不想去了,再接下来,便收到了丧信。冯玉姜跟在钟继鹏的后边,按着出嫁闺女的礼仪,拿着火纸早早地去了冯家,冯家四个闺女哭得昏天黑地的,伤心到不行的样子。
    按农村的规矩,冯母的殡事是大闺女为主家,负责做主丧事,负责买棺木啥的。旁的闺女,负责扎彩、请把匠子唢呐班子。除去大闺女,算上冯玉姜,四家均摊。
    “扎个牛,再扎个轿子,差不多就行了。扎那老些子有什么用反正都是给活人看的,还不是一把火烧掉”冯玉秋做主说。去掉冯家大闺女,余下的她最大了,这个主她能做。冯玉姜本来还觉着事办得太寒酸难看,但人家冯玉秋这样说了,她还说什么
    等到那棺木出了门,几个闺女伤心得直往棺木上碰头。
    都是孝顺的闺女啊!冯玉姜跟钟继鹏反而成了看客。
    如果换了境地,她依旧贫穷无措,她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妈吗冯玉姜心里觉着,不管怎样的境况,一个人的本质,是很难改变的了。
    “山子,你跟君梅,打算啥时候结婚办喜事的”
    晚饭桌上冯玉姜这样问,钟传强就笑,讨好地夹了一块排骨给冯玉姜说:“妈,等两年再说吧,结了婚,油盐酱醋锅碗瓢盆,我现在还不想呢!”
    刚子在一旁点着脑袋,说:“对对,婚姻是爱的坟墓,知道不谈恋爱多好啊!”
    钟继鹏瞪了刚子一眼,刚子不敢说话了,钟继鹏拿筷子敲敲碗,说:“山子,我跟你妈吧,也没叫你们现在就结婚,不过再等两年也太多了,你也不小了,跟你对象商量一下,定个大体的时间,我跟你妈也好有个准备。”
    “嗯,知道了。”
    钟传强没打算那么快结婚,周君梅怎么想,他也没细问,问了她也不一定好意思说。恋爱果真是好,热恋的两个人每天里见面卿卿我我的,虽然不会当众多亲热,但那些小小的互动却十分温馨,上下班一起,星期天还会去四处走走玩玩。有一回瞅着星期六,钟传强跟周君梅就约了去爬当地有名气的一座山。
    深秋的山岭是空寂的,爬山的人也很少,他两个一大早晨上的山,到晌午后,赶上一场秋雨,山里的栈桥听说并不结实,下了雨又滑,封了不让走,愣是把他两个拦在山里头了。两个人只好寻了山里人家办的小旅馆住一夜。
    哪知道……
    本来也没啥事的,钟传强要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吃了晚饭两个人就在房间里说说话,说着说着,钟传强就懒洋洋不想走了。其实,他也没敢想啥别的,就是不想走了,跟可心的姑娘在一块多好
    “你回去睡觉啊!”
    “嗯,那我回去了。”钟传强嘴里说着人却没动,体贴地问了一句:“你嫌不嫌怕”
    “我不怕。你去睡吧。”
    “嗯。”钟传强慢吞吞地说,“你嫌怕就赶紧叫我啊,我听人说这深山里头,说不定就有什么东西,这时节来玩的人少,人气不旺,有些奇怪的东西人气不旺就压不住,就会跑出来的。”
    周君梅说:“吓唬人。什么东西能跑出来猫头鹰”
    “猫头鹰哪里吓唬人!你不知道吓唬人的,我小时候上学,路边上有个坟子,人家都说那坟子不干净,里头埋的人是横死的,清朝被腰斩了的犯人。腰斩你知道不”
    周君梅呆愣愣地点点头,心里头就忍不住毛耸耸的!
    “有怨气,我们放学经过那段路,天色一晚就害怕。有人还在那地方见过鬼火,吓掉了魂,回来他妈给他叫了一晚上的魂。”
    周君梅搓搓胳膊,说:“那都是骗人的,不科学。”
    “对,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都是骗人的。”钟传强说,“这附近没听说闹过鬼,山里人说的那些灵异事件,其实禁不起推敲。你比如,说什么小孩子晚上出来尿尿,看见有飘飘的白影子挂在树上,小孩子的话也能信吗有些传说中的鬼,说不定是什么奇怪的动物,楚辞里那些个山鬼,其实就是一种珍稀动物,那东西我见过图片,长得可瘆人了。”
    钟传强就站起来,说:“你别害怕,这世界根本就没有鬼,要相信科学。你放心好了,好好睡觉,我回去睡了。”
    周君梅看着钟传强走出门口,忽然就叫:“传强!”
    “怎么啦”
    “那个……咱再说一会子话呗”
    钟传强笑。“你看你,胆小了是吧到底是个女的,有什么好怕的睡吧啊!”钟传强说着就走,周君梅赶紧拦住他,
    “我没怕,我就是还没困。”
    “可是我困了啊。要不,我留在你这屋住”
    周君梅一张脸腾地就红透了。“你胡说什么!”
    “那要不你就自己睡。我反正不嫌怕。”
    山里头入了夜静得可怕,远处倒是传来两声奇怪的叫声,也不知是什么动物。周君梅斯斯艾艾的半天,说:“咱两个还没结婚呢!”
    “瞧瞧,你脑子里都想些子什么呢!我就说一块睡觉,我又没说要怎么着你。”钟传强看着周君梅,懒洋洋地问:“我到底走还是不走”
    “要不……你去把你屋里的被子抱来,各人睡各人的。”周君梅红着脸说,“不准乱动。”
    “这可是你叫我来的啊!”钟传强得意。
    钟传强抱来自己房间的被子,自己动手铺了两个被筒子,自顾自地洗漱上床,周君梅只好也上床坐进自己的被子,钟传强瞅着她红扑扑的脸,笑。
    两个年轻人,还真就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还是各自盖各自的被子。聊着聊着,爬了大半天的山,困倦了,就一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钟传强誓,他真的没想怎么着,他只是想跟她呆在一块儿。这两个出校门不久的年轻人,本身就在比较传统的家庭里长大,纯纯的。
    怪就怪,钟传强一大早在微亮的晨曦中醒来,周君梅睡得正香。太阳刚刚要出来,东方天际那红晕的霞光透进窗子里,照着周君梅白嫩嫩的脸蛋,长又密的睫毛,红润润的嘴唇,脑袋挨着他的肩膀,小猫咪一样温顺……
    我媳妇。我守着她睡了一夜我啥也没干,我他妈还是个男人吗
    钟传强睡醒了,神清气爽,精力十足,整个人却饿得不行了。他索性把紧挨在他旁边的那个被窝悄悄一掀,钻进去把人家姑娘给抱住了……
    后果自行脑补。
    所以说,所谓的擦枪走火,往往是有人故意擦的。
    “有什么要紧张的你赶明儿还不得跟我一个被窝睡”钟传强看着躲在被子里的周君梅,笑嘻嘻地说:“出来吧,闷死了怎么办”
    周君梅蒙在被子里没动。
    “你不想出来那咱再睡一会儿”
    钟传强这都二十四五岁了,头一回吃到了最美味的东西,哪里能过瘾索性就吃了一整个上午。
    有些子东西你沾上了你就不想再放下。等到钟传强星期天晚上回到家,头一件事就跟冯玉姜说打算年底结婚。
    “这个东西,不会叫咱们提前抱孙子吧”等钟传强一离开,钟继鹏就跟冯玉姜说了这么一句。冯玉姜一怔,随即就笑,说:
    “哪能呐!”
    “哪能我看难讲,你瞅他那个样,嘴咧得跟裤腰似的。”钟继鹏拍拍额脑门,“唉,真有了孙子,可就彻底老了。当爷爷了。”
    “还没到五十呢,四十几岁正当年。”冯玉姜看他那样,笑着安慰他。
    “真的还没老媳妇你觉着我还行吧还跟年青时一个样。”钟继鹏忽然就不正经地笑,“要不咱也试试再生一个跟山子比比,看谁本事大先生出来!”
    “滚一边去,有你这么不着调的爷吗”
    儿媳妇一般都不想跟公婆一起住的,遇上这钟老四,倒是不愿意跟儿媳妇一个屋檐下,嫌处处注意不方便。钟传强年底结婚的话,现盖房子是来不及了,也只好把二楼他的房间布置出来,先做新房,等往后给他们准备好房子再分出去住吧。
    冯母死了之后,钟继鹏狠跺脚的要跟冯家那几个丢脸的闺女断绝往来,然而冯母的五七坟,冯玉姜按风俗还是要去的,她不去倒也没啥大不了,然而冯母临终落的境地让冯玉姜心有戚戚焉,还是决定去尽这最后一回义务。
    五七坟,是在人死后五七三十五天,儿女子孙按送殡时那样披麻戴孝,五更天包好了素馅饺子去上坟。据老话说,五七之前,过世的人还能自由出入阴阳,会三天两头回家来看看,过了五七上过坟,魂魄就回了地府,除了一年中清明、鬼节之类的日子,平常不会再回阳间来了。
    烧纸摆祭饺子,上完坟不急着回去,就静静坐在坟前等天亮。据说日头出来时,地府的鬼差来接人了,儿女瞅着日头,说不定还能看到过世父母的身影,回头望儿女,儿女戴孝来,这一回头望,往后就难再见了。
    话说日出时云霞多,光线又亮,要是不眨眼地盯着太阳看,影来影去的,是不是真看见了魂魄的身影,这可说不清了。
    上完五七坟,就算出了热孝,儿女就可以除孝了。
    冯玉姜头天晚上就回到了她的晶玉庄园,钟继鹏不太放心,陪着她来的,两个人在庄园住了一宿,钟继鹏作为女婿、外甥,不用去上五七坟,冯玉姜不想到冯家去,天不亮就让庄园的司机送去冯母的墓地等着。
    天黑漆漆的,还没亮呢,大家都沉默着,上完了坟,等到太阳出来了,冯玉姜也不想多停留,走出一段庄稼地,便上了车叫司机离开。车子经过一段老长的土路转上公路,司机停住了。
    “冯总,前头好像出了什么事。”
    不用他说,冯玉姜自己也看到了,路边地上一个红色花布的包裹,两个看上去是早起拾粪的庄户老头正站在包裹旁边,冲他们招手。冯玉姜赶紧下了车。
    拾粪老头看见冯玉姜,其中一个招着手说:“这撂了个小娃,不哭,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冯玉姜赶紧走过去,果然看到红色碎花的包被子,被角折过来盖着,她蹲下来掀开被角,露出一张婴儿的小脸,眼睛嘴巴都紧紧闭着,估计也就才生下来没几天,看脸色,应该还是活着的。
    这深秋寒凉的,谁家这么狠的心,大早上把个小婴儿丢在路口上冯玉姜伸手轻触婴儿的小脸,有温度,可是不暖和啊,她赶紧把孩子抱起来。
    “你是不是钟家那个冯玉姜”一个老头看着她问。
    “大爷你认识我啊我眼不准,没认出来您。”
    “你上哪认得我你原先搁街上开饭店不是我见过你。”老头说,“听说你如今过好了,这小娃,看样子叫人家撂了的,大冷天咱们也没敢扒开看,也不知是男是女,咱庄户老土一个,你钟家人面广,你不如就行行好,把她抱去给找个没小孩的人家吧!”
    “找人家不紧要,紧要的是得先抱去医院看看。”冯玉姜说。这时候,婴儿忽然啼哭了两声,声音弱弱的,像个小猫似的。
    “爹娘身上的一块肉,谁家丧良心就撂了”另一个老头叨叨,“要是没啥毛病,准保有人家要他。我家里孙子孙女本来就多,不然我就抱回去留着喂了。”
    冯玉姜小心抱着婴上了车,吩咐司机:“先不回庄园了,赶紧去县医院。”
    “那钟叔怎么弄他还在庄园里呢。”
    “先送我去医院,他还不知道睡到哪会子,你回来再接他吧。”
    冯玉姜把婴儿匆匆抱进了县医院,医院里还没上班呢,值班医生听说是个弃婴,也很关心,赶紧给做了初步的检查。
    “是个女孩,看上去没啥毛病,不知道内里会不会有旁的问题。你要是不放心,这马上就上班了,再好好查一查。”
    冯玉姜说:“一条生命呢,那就好好给查查。”
    医生便抱着婴儿,冯玉姜跟着,去做了比较详细的检查。这婴儿,估计才刚刚出生不久,五斤二两重。虽然身体比较弱,应该是生下来就没吃到奶,但孩子是健康的。
    可怜,也不知饿了多长时间了,冯玉姜叫司机赶紧去买奶粉奶瓶,到病房找了热水冲了半瓶奶粉,她把奶嘴塞进孩子嘴里,小嘴动了动,含住奶嘴吸了起来,似乎是力气不足,吸几口就停下来喘气,再接着吸几口,慢吞吞的,终于喝了小半瓶的奶粉。
    冯玉姜抱着婴儿愁,她该怎么安置这孩子抱去派出所福利院,还是直接给她找一户愿意要的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觉着周君梅这样的姑娘,碰上表面老实心里黑的钟传强,还真是掉坑里去了。钟家的男人,对付女人都是有两招的,唉
    今天要谢谢滿嘴爛牙妹子和看好文妹子的地雷,么一个啊!
    新章节希望各位喜欢。本来打算给山子多上点荤菜的,唉,渣橙子鸡骨头兔子胆,不敢啊,就含蓄过去了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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