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正旦,大朝仪。

    近午时,宫门开启,朝臣们面露笑容互贺新春后便逐渐散去,鲁王世子一出宫门,长子就上前扶住他,宫门前的众人见了,皆暗自摇头,楚秀宁的事终究没能瞒住鲁王,鲁王本就最心疼么女,知她受了这么大的罪,心痛不已,当即就昏了过去,虽然人还活着,但一直昏迷不醒,药石罔效迟早要死。

    不过鲁王若死,对鲁王世子来说,其实是有利无害,他又不像朝官们,父母亡故要守孝三年,虽然他有上朝的资格,但他身无实权,有到没到,对朝政完全没有影响,挺多由世子承爵为鲁王,当家做主时是名正言顺许多,毕竟鲁王早就把庶务交给长子了。

    只是对鲁王其他儿子们影响颇大就是,父母在不分家,他们背靠鲁王府过活,再理直气壮不过,可是世子继位后,长兄若要把他们分出去,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鲁王妃尚在,也管不了世子,毕竟她进门时,世子都已经成亲了,既没生恩也没养恩,不过面子情,而且因为掌家大权的事,世子夫人和鲁王妃可是闹得不可开交,尤其楚秀宁和离回府后,双方更是形同撕破脸。

    一旦鲁王过世,鲁王妃怕是好日子就到头了吧!

    宫门前的朝臣们,对鲁王府的家事,多少都有耳闻,鲁王妃与世子夫妻不合,楚秀宁这个为人女为人妹的,不说帮着母亲与兄嫂和睦相处,偏还挑拨着令双方嫌隙更加剧烈,她只想着自己,完全不替她娘考虑日后的生活,恣意妄为任性至极。

    不少老夫人、夫人们都以她为鉴,告诫自家女儿、孙女,万不要跟她学,人家命好,投得好胎。生在宗室,还是王妃嫡出独女,太后宠溺,父母娇惯。嫁得如意郎君,一双儿女才貌出众,谁人不羡谁人不妒,结果……任谁也想不到,她竟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太后宫里。皇后领着嫔妃们来跟太后请安贺岁,还未出宫开府的皇子们,及年岁尚幼的公主们,也跟着一道儿来,太后精神不济的偎在罗汉椅中,眉眼半垂看着皇后她们行礼如仪,等她们分主次坐下后,才示意苏女官,赶她们走。

    苏女官眉宇间有些为难,悄悄低声在太后耳边劝道。“太后娘娘,一会儿怀王妃还要带孩子进来跟您拜年呢!奴婢怀王府的女官说,大公子说要进宫可高兴了,说是能拿到好多红包。”

    如果她现在就打发皇后她们走,那她那大孙子可就要少拿好多红包了!

    太后以前最疼怀王,如今谁人不知,怀王尚得往后靠,因为太后现在最疼的已不是他,而是他的嫡长子。

    这孩子生得俊秀嘴巴又甜,是个人见人爱的金童。他那两个同龄的弟弟们,都远不如他得宠,只是怀王妃身体不佳很少进宫,有时就算她进宫了。也因怕孩子吵闹,而没带孩子来见太后,为此太后还曾经极为不满,直接派人去怀王府接那孩子进宫来。

    宫里不少人都心知肚明,怀王妃为何不乐意带这儿子进宫来,毕竟不是亲生的。孩子一天天大了,五官长开来,明眼人一瞧就知,那孩子与怀王妃真没半分相像,与怀王倒是有七分相像,怀王妃推说孩子肖父,宫里头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她这么说,自然是不会有人去戳穿,只是私下谈及就忍不住可怜那孩子,虽有嫡子之名,却连庶子的待遇都不如。

    怀王妃再怎么稳重,在面对长子时,都难免心虚,就怕儿子会看出什么端倪,所以她很不喜欢带他进宫,尤其看着太后把他当心肝肉待,更是恨不能把他给拖下来,可是她不能,不能露出异状,她不知道太后晓不晓得当年她的作为,但她相信太后能理解她的,事实上,她相信,当年若是可以,太后也会把女儿换成儿子的,一个女人没有生儿子,先天上就气短了!

    太后当初若有儿子,也不用想着把她娘和陛下凑成一对儿。

    便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当初怀孕时,就决定了,若生的是女儿,就偷龙转凤把她换成儿子,王府全在她的掌控之下,因此丈夫要纳那个和离的女人,她忍了,有了儿子之后,再来收拾她就是。

    她运气好,让她心想事成,可是孩子一天天长大,那相貌就越发像他生母,令怀王妃寝食不安,好不容易让她怀了孩子,就盼一举得男,有了亲生儿子,她也好除去长子,但她的运气似乎用尽了,痛了三天两夜,生下的依然是个女儿。

    怀王妃咽下失落,坐完月子,就时不时带孩子进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对这大曾孙实是疼爱有加,苏女官这么说,为了满足大曾孙的心愿,只能忍着皇后她们在跟前晃悠。

    皇后等人都不是傻的,前头太后恹恹的恨不能立时打发她们走,随即变脸亲切的话家常,太后态度转变得这么明显,为的是什么?皇后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太后之所以改变态度,怕是为了怀王家那个大曾孙吧?

    低头沉吟半晌,皇后低声交代身边宫女,回宫去把她准备好要给这些孙儿、孙女的礼取来候着,兰妃身边的宫女见了,低声跟兰妃说,兰妃便道,“那你们也回去把备下的礼取来就是。”

    太后坐在上首,自然对下头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知她们机灵,太后嘴角微翘。

    不多时,怀王夫妻带着孩子们进宫来了,诚王夫妻随后也到了,平王等人也跟着抵达,一时间太后宫里可热闹了,莺声燕语中夹杂着孩童的童言童语,皇帝过来时,在宫外就到里头的笑闹声,他不禁也跟着笑了。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

    宫中众人纷纷起身恭迎皇帝,皇帝大手一挥让她们免礼,看到太后正笑眯眯的看着怀王的嫡长子,皇帝上前跟太后请安,太后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目光一直没离开怀王那孩子。

    不得不说,这孩子生是真的很好,眉目清朗五官俊秀。就是有些瘦,跟怀王府其他孩子比起来,这孩子太瘦了些。

    皇帝一提,太后端详了下。也点头,“瘦。”

    怀王妃忙上前回话,“都是媳妇不是,年前忙着家务,忽略了孩子。让他病了一场。”

    皇帝点了两个御医,“你们上心些,把孩子调养好来。”

    “是。”两位御医应诺,皇帝又道,“朕记得他还有两个同年的弟弟?”

    “是。”怀王点头,把两个庶子推上前来,让他们跟皇帝请安,两个孩子胖嘟嘟的很是可爱,不过似乎因为过胖,所以动作及反应都不及他们长兄来得那么机灵。

    皇帝赏了他们文房四宝。稍坐片刻便起驾回前朝去,怀王等人跟着一起走了,留下的全是女人和孩子,皇后见太后精神不济,起身告退,带着媳妇和孙女走了,兰妃跟着走,她们一走,其他人哪还坐得住,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碍太后的眼?

    众嫔妃们带着皇子及公主们呼啦啦的像潮水退去一般,一下子就走光光了!

    留下来的仅有杨妃及怀王妃母子,平王妃是趁乱带着孩子跟着皇后她们走了,反正太后眼里。只看得见怀王妃和她的儿女,她们留不留下,根本没人在乎。

    太后让人带孩子去暖阁玩,让苏女官跟怀王妃说话,杨妃了一下,忍不住频频点头。同时有些惊讶的望向太后,她倒是没想到,她这位姑母竟然看出来了!

    怀王妃倒是神色自若,“苏女官你说的是什么话?大公子是我生的,我难道会不疼他吗?就说了,年前是我疏于照顾,才会让他大病一场,也才会瘦成这样,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难道他瘦了,我不心疼吗?”怀王妃振振有辞的反驳苏女官的指控。

    苏女官淡然微笑,“王妃殿下您别急,这话不是奴婢说的,是太后娘娘要奴婢跟您说的,就如您所言,大公子是您生的,您自然是要会苛待他,但是那些侍候的人可未必个个忠心,您还是小心些得好,毕竟,他是您亲生的,您也就他一个儿子。”

    等怀王妃带着孩子离开,杨妃忍不住拉着苏女官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女官看了她一眼,才道,“太后不是给怀王送了几个宫女吗?她们传消息回来说,大公子身边的奶娘和丫鬟年前全被换了,说是侍候得不用心,可换上来的这一批才真真是不用心的,下大雨的天儿,竟纵着大公子穿着单薄在院子里玩水,她们倒都躲在屋里避雨,她们远远的瞧见了,派人去瞧,那些人才匆匆把大公子抱进屋里去。”

    杨妃面沉如水,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怀王妃临盆前的事儿,那时不是有人说,怀王妃这胎定会生儿子?”

    结果生下来的还是个女儿。

    “怪不得那几个月,太后派人去接孩子,总接不来,那时就病倒了吧?”

    “是,病得不轻,调养了好几个月,才好起来的,只是脸盘儿整个就瘦下去了!”苏女官摇头。

    杨妃对这个外甥女兼媳妇是完全没好感,如今对她更加厌恶了!

    “若是可以,本宫真想把那孩子留在宫里,亲自来带。”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只能派人手去王府照顾他了!杨妃决定一会儿回宫,就派心腹去王府照顾长孙。

    “对了,我看他那两个弟弟怎么被养得,好像……不太对劲儿?”

    苏女官倒是不曾注意那两个孩子,杨妃对她说,“回头让那两个御医给他们两好好的诊诊脉,本宫可不希望好好的孙子夭折了!”

    苏女官低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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