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淅沥沥的缠绵不休,小煦拖着他心爱的被子从床上翻下来,看一眼靠在床脚打盹的丫鬟们,他抿着小嘴套上小鞋子,他娘说的,好孩子衣着要整齐,可是,他不会自己穿衣服怎么办啊?

    小煦苦恼的看着床边的五彩画屏,他歇午前穿的衣服就挂在那上头,拿不到怎么办呢?拖着小被子坐在地上看了看,最后决定把被子披在身上,等他歪歪斜斜的把被子披到肩头上,他的宠物们一前一后进来了。

    小小红看他一眼就上前用嘴咬了小主人的被角,好像想把歪斜的被子给拉正,小小白则是过来往小主人身前凑,外头下着雨,还是驮着他出去好了。

    小煦笑呵呵的爬上小小白的背,小小红就在前引路,往范安阳的屋子去,从东厢到正屋的游廊,外侧已经拉了遮雨帘,雨水打不进来,不过也看不到院子,让小煦有点小失望。

    他想去玩水啊!可是别说他娘不许,就是他的这两个好伙伴也不肯,它们不喜欢玩水。

    正屋门前守门小丫鬟们头碰头,靠在一起打瞌睡,夏日午后一场凉爽的大雨,让所有人都昏昏欲睡,小煦嘟着嘴看着她们,没人动,平常她们看到他来,都会帮忙掀门帘的,可是他们好像睡着了!

    小小红直接用嘴顶开门帘,小小白背着小主人进屋,小小红才轻巧的溜进屋。

    屋里头范嬷嬷和许嬷嬷正商议冬衣上要绣什么花色,看到小煦他们进来,连忙上前抱起他,许嬷嬷招呼两个小丫鬟,帮小小红和小小白擦去湿气,范嬷嬷则是把小煦放到窗前的炕上,摸摸他的小手,检查他衣服有没有湿,小煦板着小脸蛋让范嬷嬷检查。

    “让人端碗姜汤过来。”小丫鬟应声而去,范安阳到动静。披了件月牙白墨绿绣竹比甲出来。

    “不是在歇午吗?怎么跑出来了?”

    “下雨了。”小煦指着窗外。

    范安阳点点头,“吵醒你了?”

    “嗯。”小煦郑重的点点头,柔软的额发覆在额头上,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可爱的模样让范安阳忍不住把儿子抱过来狠狠的亲了一口,“那你陪娘一起睡好不好?”

    “好。”话声才落,外头的天色一下子变暗了,随即轰隆一声把屋里众人都吓了一跳。

    年纪较小的丫鬟们抱在一起,都快哭了。年纪大的如范嬷嬷等,则皱着眉头道,“今儿这天侯有些古怪啊!”

    “夏日天候多变,咱们又身处山区,晴雨不定也是有的,一会儿让她们都喝些热姜汤怯寒。”顺便压压惊。

    范嬷嬷点头,小院耳房随时准备着热水,切些姜片下去加些粗糖滚一下,就是碗热姜汤了,虽然还是夏天。但就如范安阳所说,身处山区天候又忽雨忽晴的,稍有疏忽就容易受寒。

    外头一道白光乍亮,紧接着便是一阵雷轰隆隆滚过,小煦没见过这种情况,睁着亮亮的眼好奇的四下张望,小手却是紧紧的攒着范安阳的衣襟不放,范安阳知他好奇但毕竟年纪小,还是会觉得害怕,把儿子抱着怀里。转眸就看到屋里几个年纪小的丫鬟,一个个煞白了脸,显是吓得不轻,许嬷嬷得了她示意。便走过去把那几个小丫鬟拉了过来。

    有大人安抚,她们脸色总算好看了些,砚香几个自小习武,胆子较大,还真没想到有人会怕天雷,见状便也有样学样的安抚起几个小丫鬟。

    “一会儿记得派人去接老太爷、大老爷和二少爷、三少爷。”

    瑞香点点头走了出去。小煦看她出去,好奇的想跟上去,结果就被他娘镇压,抱着他躺在窗边的大炕上,透过玻璃窗隐约可见外头的天空,黑鸦鸦的云把那被切成一块块的天空染成了黑色,小煦好奇的看着黑云的变化,看着看着就打了个呵欠,翻个身就睡着了。

    范安阳却睡不着,这场雨,让她想起了她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天,饶是她前世已经是二十岁的大人了,还是忍不住会害怕。

    这个时代可和她熟悉的前世大不同,山区的夜,可是伸手不见五指,天上又下着大雨,想靠月光或星光来视物,无异是痴人说梦,她只能躲在翻覆的马车遮蔽处避雨。

    那一场雨下了好久,久到她觉得大概可以直接死掉再穿回去了!

    正当她想翻身坐起,廊下传来杜云寻的声音,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才想着,杜云寻的声音就在落地罩外响起,“我先去浴间一趟,回来再跟你详说。”

    “喔。”范安阳让砚香取出衣物给丈夫送去,范嬷嬷这才进来,“二少爷一身的泥水,看来应该是回家的路上遇到事了。”

    “可是摔了?”

    “不是。”范嬷嬷回想了下方才杜云寻的样子,摇摇头道,正说着,瑞香回来了。

    “二少奶奶,那个四公主夫妻的马车翻了。”

    “翻车?”范安阳脸色一白,“那和二少爷有何关系?”

    范嬷嬷见她脸色惨白,忙上前搂住她,“没事儿,没事儿,咱们二少爷没事儿。”

    瑞香连忙解释,“说出事的地方就在太学的分院附近,四公主的护卫便去找太学求援。”

    杜云寻是授业的先生,所以便跟同僚们带着学生一起出去帮忙,结果突逢大雨倾盆,就弄得一身的泥水。

    “四公主夫妻没事吧?”知道丈夫没事,只是去帮忙而已,范安阳才放下心来。

    “四公主摔断了腿,呃,四驸马因为被摔出车外,伤势较重,说两条腿都断了,手也都折了。”瑞香直摇头,车夫和跟车的嬷嬷直接摔断了脖子的事,就没说出来。

    等到杜云寻收拾干净过来时,范安阳已从瑞香那里得七七八八了。

    她拿了温暖的帕子帮丈夫擦发,边问,“那些学生呢?”

    “他们回太学去了,我是看着人安置好他们才回来的。”

    “四公主的车怎么会翻车的?”

    杜云寻的声音从帕子底下传出来,显得有些闷,“说是夫妻两在车里吵架,四公主放声大叫,吓到了拉车的马,车夫勉力拉住却是徒劳无功,马缰被挣断了,马跑了,车就翻下山,四驸马大概本就在门边,车一翻人就摔出去,还被车压了下,所以伤得很重。”

    四公主则是在车里,跟着车身翻下山坡,车里的家具是固定住的,又摆了一堆坐垫、迎枕及被褥等软物,让她只有挫伤和撞伤,连撕裂伤都没有,算得上命大。

    跟在车边的护卫,悄悄跟杜云寻透露,事发前,四驸马好像说了什么表妹、敬茶之类的话,紧接着四公主就放声尖叫,就连他们的马都被吓得不轻。

    到这里,范安阳恍然大悟,“四驸马大概是跟四公主坦白了!”

    “坦白什么事情,能让人尖叫成这样?”四公主那些护卫之所以会私下跟杜云寻透露内情,无非是知他与暗卫有往来,想借他这条道儿,把事情传到皇帝那里去,四公主出事绝对不是他们护卫不力啊!

    范安阳便把前两天丁筱安跟她说的八卦全倒给丈夫,事情大概就和当年楚秀宁与窦专的婚事一般,四驸马原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两家本已论及婚嫁,但定安伯的爵位已到最末一代,为了俞家的富贵荣华,定安伯打定主意要四子尚主。

    如此一来,就破坏了定安伯夫人和她娘家嫂子的约定,邱夫人不甘女儿婚事落空,原是打算另订门亲事的,谁知女儿傻,早在姑母示意下,与俞四郎有了首尾。

    但尚主一事不容反悔,定安伯夫人便让侄女稍安勿躁,等四公主进门,寻机让她敬茶过了明路,就能把她迎进门做二房。

    反正四公主住在公主府嘛!她就住在定安伯府里头,又有定安伯夫人护着,四公主就算想搓磨她,也根本碰不到人,邱家因此吞忍下来,但这种事情,怎么瞒得过京里这些精明的夫人们呢?

    邱家和定安伯府一直是相互扶持的好伙伴,邱家因有定安伯这位好妹婿,把生意做到内府去,有了皇商的名头,虽然只能算是小皇商,但好歹跟皇室沾点边嘛!

    定安伯府这些年没少拿邱家孝敬的银子,去疏通各处打点俞家儿孙前程,就是攀上四公主这门亲事,也是靠邱家的钱去打点的。

    关系一直这么密切的两家,忽然淡了下来,怎不叫人起疑,四公主下降后,俞家又和邱家来往密切了,而原本常陪在定安伯夫人身边招呼宾客的邱婉凝也忽然没了影子,有与俞九娘要好的姑娘问起,就见俞九娘一脸神袐的但笑不语,逼急了,才透个一句,她又要做姑姑了。

    杜云寻对此感到好生佩服,“所以早有人看出来,俞家不老实?”

    “嗯,安安表姐说,俞家要是把四公主哄住了,说不定就能如他们的意呢!”

    可惜,他们是注定无法如愿了!

    定安伯久不在中枢,以为这样坑皇帝的女儿,他家还能全身而退?邱家是要完蛋了,那个表姑娘大概会病故,至于四驸马嘛!那就看他的运气了,要是四公主舍不得这个丈夫,兴许还能活,不过肯定是要受点教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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