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心下一跳,问:“老爷…”

    江云拍着江若寒的手,“总管,吩咐下去,给寒儿做件新衣裳,哪有新家主穿旧衣的理?”

    江祈脸色煞白。

    江若寒温声道:“爹,你老当益壮,说什么择位的话呢。”

    江云摇了摇头,“苍天有眼,让吾儿最后清醒过来。”

    薛明依淡淡地立在一旁,不语。

    是夜。

    众人一同用膳过后,便回了各自住处歇息。

    空旷的走廊上,慢慢行着一人。

    吱呀——

    门开了。

    江云咳嗽地不能入睡,疑惑道:“是总管吗?”

    那人将门阖上。

    皎洁的月光洒将下来,照亮了那人的脸。

    英俊,阴险。

    江祈笑道:“爹,是我。”

    江云道:“你来做什么?”

    江祈道:“做儿子的来看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纸,“爹,你在这上面画个押。”

    那是江家名下财产的让渡书。

    江云冷笑道:“我还没死呢!江家轮不到你说话。”

    江祈笑道:“反正你马上便要死了。”

    “不仅是你,老三,老四,都得死。”

    江云重重地咳嗽,显然是气氛难当,厉声喝道:“畜生!你在说什么鬼话!”

    江祈却悠悠地等着时辰。

    江云忽然平静下来,问:“若寒的娘亲与若冷是不是你和你娘杀的。”

    江祈笑道:“是又如何?爹,我早就在饭菜里下了毒。你和你的好儿子,都活不过今晚,我让你们一家团聚,你可别太感谢我。”

    “如果是的话。”

    冷质的嗓音响起。

    江祈笑意僵在脸上。

    “你现在就下去给他们陪葬吧。”

    江云突然伸手揭下了面具,露出一张艳丽冷漠的脸——薛青

    哧——

    火折子燃起,点亮了油灯。

    从暗处走出来若干人。

    怒不可遏的江云,淡然的薛明依,看好戏的薛白,以及看不出表情的江若寒。

    江祈哈哈大笑,“那又如何?你们吃了黄泉断,马上便要死了。”

    薛白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你当我圣手毒医的名头是吹出来的?”

    他丢给江祈一面铜镜。

    后者接过了,不知他意欲何为。

    “照照镜子吧,还黄泉断,我呸!”

    薛白嘲讽道。

    江祈半信半疑地照镜子。

    “啊——”

    当啷——

    铜镜被他失手掉落在地。

    黑色的血从江祈的眼、耳、口、鼻中汨汨流了出来。

    薛白道:“我早就给他们服下解药了。你和你那毒妇娘吃的饭菜才有毒。黄泉断,子时三刻魂断。”

    “当当当——”

    大街上遥遥传来打更的声音。

    时间到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江若寒,江若寒,你——”

    话还未尽,气已绝。

    江祈缓缓向后倒去,瞪大双目,死不瞑目。

    十日后,黄道吉日,诸事咸宜。

    薛明依立在一旁静静地看江若寒接过江家家印,轻轻一笑。

    宛若天山上的雪莲,冰清玉洁。

    半月后,江云病入膏肓,众人跪在病榻前,低泣。

    他气喘吁吁道:“你们以后辅佐若寒,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知晓吗。”

    “是,是!”

    他招呼薛明依过去。

    “我年轻时做过许多荒唐事,亏待了结发妻子,害得妻儿惨死。寒儿从小伶仃孤苦,我把他交给你了,以后你多多照顾他,知晓吗。”

    薛明依淡淡地应了。

    死亡对于她,不过是稀松寻常的事。

    她并不觉得悲伤,也不觉得难过。

    “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寒儿说会话。”

    众人都退下了,从外掩上房门。

    江云道:“寒儿,我很后悔。当初我怀疑过是杜氏做的手脚,可是被猪油蒙蔽了心。你能不能原谅我?”

    过了半晌,江若寒道:“我不会原谅你。”

    “后悔有什么用,我娘能回来吗?”

    江云老泪纵横,哽咽道:“对不起,爹对不起你们。”

    江若寒却突然笑了。

    “对了,反正你也快死了。我告诉你一些事吧。是我安排龙门山贼截货的,至于丝绸为什么比不过西冷。大哥没撒谎,是我把次品掺杂在其中。”

    江云一口气堵在胸间,指着他道:“你……你…”

    江若寒从袖中摸出几张纸,笑吟吟道:“还有一件事。我已经把江家名下的布庄全部转让给西冷了,你看这些让渡书。”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哇——”

    一大滩血呕在了床上。

    江云瞪大双目,缓缓倒下。

    死不瞑目。

    江若寒轻轻一笑。

    随即换上一副哀戚神色,打开房门踱了出去,哽咽道:“爹…去了。”

    “老爷——”

    悲泣声断断续续。

    薛明依淡淡地看着,仿佛与己无关。

    她知这人的野心,也知这人的城府。

    那又何妨?

    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

    爱你如生命。

    是夜。

    江若寒抱着薛明依,蹭着她的颈窝,撒娇道:“娘子,娘子。”

    “嗯。”

    江若寒道:“娘子,我有事告诉你。”

    “甚么。”

    “其实…我是西冷布庄的少庄主。”

    “西冷布庄的主人是我外祖父。”

    “恩。”

    她淡淡地应了。

    “你嫁进来的第一夜,屋顶上的暗卫,都是我的人。”

    “嗯。”

    “我骗了你,你怪不怪我?”

    薛明依道:“你并未与我说那些探子不是你的人,也并未说那些事不是你所做,不算骗我,只算隐瞒。”

    江若寒见她神色淡漠,小心翼翼道:“你真的不怪我吗?”

    “嗯。”

    “娘子,你不生气吗?”

    薛明依披衣而起,“不生气,今日我要练剑,你自己睡吧。”

    她说着穿上鞋袜,提着剑去了院中。

    江若寒连忙一同跟了去,边跑边喊:“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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