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女儿的眼神,太后怒气渐起,对着陈姑姑说道:“明明什么事情都和我没关系,到最后她却连我也怨上了!”接着,她的语气又哀伤了几分,“自她嫁人后,同我是越发疏远了。”
    陈姑姑是太后的亲信,听到这些话后就立在那儿一言不发,待太后的话顿住了,方才叹息着扶了太后坐下。
    怎会完全无关呢?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穆家的人肯定明白,若是没有太后在,孙家和那位怎会联系上?
    还有盛家、还有六皇子……
    虽然不知道穆家知道了几分,但昔日的长公主如今已经是穆家的国公夫人,皇家那样待穆家,疏远是必然的了。
    再说了,那位不仅对穆家那样,还对长公主下过手,单凭着这点,想要让长公主原谅自己的母兄,更是难上加难了。
    当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想当年长公主未出嫁前,太后极其疼爱她的。长公主嫁作穆家妇后,待宋静夜出世,太后又将疼爱转到了宋静夜的身上。
    真要认真说的话,太后最疼爱的还是女孩儿们。
    但是疼爱又怎么样?
    到最后,也还是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没有为长公主她们做过!
    太后望了望外面开始变得有些阴沉的天,喃喃说道:“就这样吧,其他的,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陈姑姑笑道:“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您的孩子们,您啊,享清福就是了。”
    太后听闻这句话,半晌后,倒是当真露出了笑意。
    是啊,孩子们都是她的孩子们,再怎么闹腾,也……和她没有太大关系,不是吗?
    她微微笑着,示意陈姑姑扶着她,进内室去歇着了。
    “就和他们说,谁来我也不见。”
    年纪大了,还是少操心的好。
    外面的风云涌动,和她有甚关系?
    左右那些都是她的孩子们,她的儿子、孙子!只要此刻她不出手,无论最后是怎么样,她的地位都没有什么可动摇的!
    陈姑姑看到太后面色和缓了,试探着问道:“太后,要不要想办法将两位夫人送出宫去?如今皇上那边有消息说是……”
    太后猛地顿住步子,说道:“方才我都忽略了,此时经你提醒方才记起来。”
    陈姑姑面露喜色,问道:“现在就派人将两位夫人……”
    “送出去”三字还未出口,她就听太后说道:“知晓了刺客之事后,还没派人去问问皇帝呢。”
    太后继续缓步行着,说道:“派两个人去问问情况如何,再给皇帝送杯压惊的茶过去。顺便告诉他,我已经歇下了,没什么事儿的话,不要来打搅我。”
    她只说了这些,对于陈姑姑其他的话却未给答复。
    陈姑姑听闻后明白了八.九分,极低地应了声,转过身自去吩咐去了。
    穆景安同十一皇子进到皇宫的时候,皇帝正同几位亲信议事,据说是刺客已经抓住,他们正在商议刺客的处理方式。
    听闻他们二人来了,皇帝只迟疑了一下下,便让他们两人一同进到殿中来。
    穆景安本以为殿内众人是在说刺客之事,谁知一进去,却是在讨论战俘请降之事。
    有人赞同现在就召见战俘,说是事不宜迟;有人不同意,说是宫内还不够安全,再让那些人进来,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穆景安听到争论之人里有穆家安□来的人,就心里有了数。
    “……没事,他们请降一事,我自有安排,不会出什么岔子。”皇帝笃定说道:“不过是几个蛮夷之人,怕他作甚!”
    他这意思,分明是同意了现在就可以召见战俘。
    而让他放心这样做的原因,估计就是他拥有最新的锁具。
    130自食其果.刺
    待到“突厥战俘”被带到殿上之时,在场的文武官员都暗暗倒吸了口凉气。
    这些人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虽然是冬日,可也不过穿了夹衫而已,且都是短衣。锁具虽是由铁铸成,可扣在他们健壮的身子上,却仿若随时会崩断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就生出几分担心来。
    难怪皇上特意命人给他们换了锁具。
    这样的蛮人到了殿上,若是突然发起脾气来,可当真难制服住!
    换了这样结实可靠的锁具,方才能让人放心一些!
    战俘们低垂着头站在殿中,皇帝还未开口,就有人好似实在看不惯这些个蛮人一般,极为不屑地轻嗤了声。
    殿上很静,这本该极小的声音反而显得极为明显了。
    战俘中有个年纪尚轻的圆脸少年似是不服,循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去看那发出嗤声之人。
    谁知他刚刚偏过头,目光刚触到那人的衣衫还没看到对方样貌如何,突然背脊一痛,火辣辣袭来,霎时间那种极痛的感觉就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有些支撑不住,咝地吸了口凉气弯了下腿。眼看着膝盖就要触地了,他踉跄了下,硬是挺直了身子重新站了起来。
    旁边的文武官员便有斥责他让他下跪的。
    皇帝看着那少年倔强的样子,非但没有立即出声怒喝,却是暗暗点了点头。
    再瞧少年的背上,被带着利刺的铁鞭抽了一鞭后衣裳绽开,□的脊背上显露出点点伤痕。除了刚刚抽出的伤外,还有些其他早已愈合的伤疤。
    依着那些伤疤的样子,显然是多年“积累”起来的,绝非一朝一夕便能伪装得了的,皇帝就彻底放下心来。
    就连这最年轻的少年都尚且如此,那么其他人,应该更甚吧……
    这些人果然是武将!
    他断定。
    穆景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皇帝。
    他知皇帝甚深,单看面部表情,他就知皇帝已经对这些人下定了结论放松了警惕,便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想到他方才的试探之举……穆景安不易察觉地微微勾了勾嘴角。
    长久居于宫殿之内,让他的思维也局限住了。
    要知道,身上疤痕累累的可不光只有从军之人!
    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人,他们的眼神也倔强不屈,他们的身体也遍布伤痕,狰狞无比。
    那便是,自小练武之人。
    皇帝扫了眼殿内侍卫,看着他们英挺的身姿,微微颔首,正要开口斥责那些“突厥战俘”,突然,远处一声爆响惊动了殿内众人。
    那声响极大,似是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辨那声音,依稀是从东北方传来。
    众人惊魂未定,突然,又一声爆响接着传来。这次,却是西南方。
    大家齐齐怔愣了下,也不知谁先反应过来,扬声叫了声:“快!护着陛下!”
    虽然此人反应算是极快,但殿内却有人比他更快。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飞身去往大门处,朝着一处就要重重拍下。
    离这人最近的侍卫见状,虽不知他那样做是为了什么,却习惯使然拔剑就要朝他刺去。
    谁知他剑刚出鞘便动弹不得。
    另一人手指用力捏在他手腕处,一声闷响,他腕骨碎裂剑掉到了地上。
    不过耽误了须臾的功夫,当先那人的一掌已经拍了下去。
    沉重的声音缓缓响起,殿内之人总算是反应过来事情有变,转眼看到那些个“突厥战俘”身上的锁具已经不知何时被除了去,众人齐齐色变。
    闷响声持续传来,眼看着殿门正快速关闭,大家忙急慌慌去到大门处想要出去。
    这时殿内的侍卫和武官已经同战俘们缠作一处,想要出去的大都是文官,偏偏那些战俘现在所处的位置离殿门不远,有人想要跑出殿外,都被他们抽空的几招挡了回去。
    文官们没辙,只得撤了回来,为了争着柱子后的一席之地而你推我搡,平日里的谈笑自若不复存在。
    “抓住他们!”
    皇帝一声爆喝,是扬声对着殿外而喊。但这一声却没招来任何的侍卫。
    有胆大的文官伸头透过还未闭合的殿门处朝外看去,却见殿外的侍卫正斗做一团,像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又或者……他们在同一帮不知何处而来的穿着同样衣着的侍卫相斗。
    他也来不及分辨出那些是自己人,因为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殿门就轰隆一声,被合上了。闭合后,还发出了啪嗒一声,像是里面某处被扣上了一般。
    文武官员不知道殿门合闭意味着什么,皇帝见了这情形却是惊惧万分。
    这殿门设计得巧妙,有个机括可以让它在极短的时间内闭合,为的就是有突发之事时将外面的人同里面的人完全隔离开来,从而保护殿内之人。
    既然是“保护”,那么这殿门当然比宫里其他殿阁的门要更为厚重结实了。
    平日里,皇帝是很喜欢这种巧妙构思的,总觉得想到此种法子的人设计精妙。可此时此刻,他看着屋内受伤人数不断增多的侍卫和仿佛越战越勇的战俘,心中暗恨。
    此处能做保护之地使,却也能做牢笼。若不及时去按那开门隐在另一处的开门机括,任由里面外面的人怎么急躁,也是打不开的。
    也不知什么人,竟能知道此殿大门的精妙处,设计了今日这一出!
    但……天无绝人之路!
    这样大的一座殿宇,又怎会只有这一个出口?
    当初建造之人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大门,定然就能造出另一个通道!
    皇帝心知此殿阁内所有的暗道,自然也知道从左边那间屋子往里走,穿过那间屋后,隔壁屋内的地板下有玄机。
    他这样想着,就让身边的几位公公和几名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侍卫护着他,准备朝那屋子行去。
    谁知他这样稍稍一动,战俘中就有四人撂下对手朝他袭来。
    四人的对手很快由他们的同伴接了手,他们几个则手中握着从侍卫处抢来的剑,齐齐朝皇帝掠来。
    眼看四人近在眼前了,皇帝大骇,不管不顾地从两侧随意揪了两个侍卫就朝那四人推去。
    四人只得先将“扑”过来的侍卫格开。
    只这一刹的功夫,其他几名侍卫也被皇帝命令着全部朝了这边袭来,帮助那两名侍卫。
    虽则现在是多对四,可战俘们却是三对多地抵挡着,另有一人闪出战圈,从发间摸出一片极薄的金属片,捏紧它朝着自己手指猛地一划,血顿时冒了出来。
    他匆匆用自己的血沾染金属片。
    也不知这是何种金属,一见血就将血全部吸了进去,渐渐的,颜色暗红的血几乎遍布金属片各处。
    这人扬手一丢,金属片朝了皇帝直直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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