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你也不管!你、你对我这么坏……我恨死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流眼泪,身体也抖的厉害,不知是何宝廷被他禁锢在怀里,还是他依附在何宝廷的身上。眼看着对方颈部的伤口中已有血滴缓缓淌下,他腾不出手去擦拭,只好歪过头凑过嘴唇去,轻轻舔下那一滴血。

    “我杀了你……”他的声音下降了一个调子,鼻音很重,仿佛是痛哭过头、体力不支的样子:“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怪你,你对不起我,你有罪……”说着他又探头在对方那处伤口上吸吮了一下:“你流血了,全是因为你乱动,不干我的事,你不要打我,现在你没有资格再来打我了,我是我,你是你!”

    何宝廷先听他语无伦次,便住口不言,待听到他说到这里时,猛然触动心事,不由得就冷笑一声道:“从来都是我是我,你是你!你以为还有什么其他关系吗?当年是我一厢情愿,我错了,我改了;如今怎么又轮到了你?亏你还有脸千里迢迢跑到我这里装疯卖傻要死要活,你摆出这幅样子是要给我看吗?可惜老子还没有这个兴趣!”

    何承礼听了这番话,觉得十分刺耳:“我不是……我是有话和你说,你却不听,为什么不听?你看不起我吗?”

    何宝廷同何承礼僵持了这么久,最初的那股火气渐渐平复,倒是有了点心平气和的意思:“我不是看不起你……”他又漠然又刻毒的解释道:“我的眼睛里,没有你!”

    何承礼低下头,眼睛贴在对方的肩膀上,泪水就一点一点渗透了衬衫。他的脑子里很乱,东也不是西也不是,完全是事态失去控制的光景。有话要说——其实有什么好说?仇人相见,能说出什么来?

    嘡啷一声,他扔下了匕首。

    松开何宝廷,他低下头打开斜挎着的帆布包,把手伸进去好一阵掏摸,末了拿出一个略显破旧的笔记本子。

    何宝廷面对了他,同时抬手在脖子上摸了一下。

    何承礼红着眼睛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能再说出话来。将那个本子扔到何宝廷脚下,他毫无预兆的捂住挎包,扭头就跑。

    这回是真跑——头也不回,简直就是在逃命。

    此时台阶上的卫士们涌下来围住何宝廷,有人问他伤势是否严重,有人提议追捕何承礼,还有人要去报警,乱哄哄的嚷个不停。

    何宝廷弯腰捡起那个本子,啪啪的拍了拍灰;然后向众人挥手道:“算了,回去吧!”

    当晚,李世尧带着李小宝回来了,一进院门,便有嘴快的卫士向他讲述了今天的历险记。他听后大惊,赶忙就快步跑进楼内。

    在小客厅内,他找到了何宝廷。

    何宝廷坐在沙发上,正捧着个笔记本低头阅读,并不理会旁人。而李世尧走到他身后,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又低下头看了看他颈部那处浅浅伤口。

    “何承礼来了?”他问。

    何宝廷点点头:“来了,发了顿疯后又走了。”

    李世尧抚摸了他的头发:“听说那小子现在疯疯癫癫的?还对着你哭了一通?”

    何宝廷又点头:“是。”

    李世尧思索片刻,眼望着他的侧影说道:“我看,我们得想法子把他找到干掉,否则万一他哪天疯病发作,再跑来杀人放火怎么办?”

    何宝廷翻了一页:“随便。”

    李世尧绕过沙发,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来,探头去瞧那笔记本上的内容:“这是何承礼给你留下的那个本子?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何宝廷将本子合拢扔到他的怀里,然后站起来对着前方说道:“我们之间的恩怨,算起来真是一笔糊涂账。这辈子看来是理不清了,下辈子兴许我还要遇上他!”

    说完,他自顾自的迈步走开了。

    李世尧换了比较舒服的坐姿,打开了笔记本。

    本子里的文字类似于日记,每一段记录上不但标明了日期,甚至连几点几分都写的清清楚楚。何承礼的字是方方正正的,笔画之间毫不牵连,十分清晰易识。至于其内容,则是记载了何承礼离开青岛之后,每日所经过的地方。李世尧粗粗一翻,发觉这家伙真好比旅行家一般,从北向南一路逃命似的跋涉,末了居然冲出国境,跑去了安南一带;而台湾也不过是他旅途中最短暂的一站而已。旁人旅行,多是为了游山玩水,而他的目的,似乎只为了三个字——“不停留”。

    除此之外,本子中还有许多零散的言语,同旅行无关,纯粹只是恶毒的诅咒;那诅咒的对象,当然就是何宝廷了。

    李世尧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深仇,所以看到了这些恶语,倒没觉着怎样惊讶。读到最后一页,他回想前文,忽然觉着有点不对劲——妈的何承礼恨他也就算了,但至于天天都要把他拎出来骂上一顿么?况且以何承礼那个走法,唐僧取经似的,必然风餐露宿十分辛苦,怎么还有闲心翻来覆去的琢磨他?

    李世尧把本子扔到茶几上,然后向后仰靠过去,心想家里这个是真死心了,可那个小疯子还没清醒过来呢!

    何宝廷将那个满含诅咒和思念的笔记本收了起来,从此不再对人提起这事。李世尧在翌日清晨偷偷派人去了机场码头等地守候,意图找到何承礼下手,然而连找了几日,并不见对方的踪影。这人竟是就此消失了。

    何承礼的行踪,一直是个谜;可是他没家没业的,所以尽管失踪,也无人惦念他。

    何宝廷在同他见了这一次面后,之后就只当他是死了。这个念头不知为何如此笃定,以至于他最后竟有些迷糊,简直认为自己所想的全是真实——何承礼的的确确是已经死了,只不过死讯不能传到自己这里而已。

    哪晓得一年之后,他忽然收到了一个来自印度的邮包。包里面是个笔记本,打开一看,乃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再一瞧封皮角落里,小小的写着“何承礼”三个字。气的他当场将笔记本从二楼窗户中扔了出去,口中骂道:“这还不如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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