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众人鄙视嫌恶的目光,刘万财看到了衙门处来了一个老者,他虽离此地已有段时日,可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个专门负责挖大粪的老头儿,曾经在路上见过他一次的,当时也同众人一样,嫌恶的用手帕捂住了鼻子,之后,还特地把那手帕,连同他穿的那身衣服都扔掉了,理由仅是沾上了不洁的气息。但至于他姓甚名谁,却不是他这个刘家公子,又或者是读圣贤书的他该知道的了。
    “我说你这个老头儿,怎么又来了!”排在刘万财之前的一个人认出了这个老者,听这口气,显然,这老者今日已不是第一次来这衙门了。
    一个挖大粪的老头儿也来衙门?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了。同众人一样捂着鼻子的刘万财特地往离老者远的地方又撤了撤。虽然他现在穿的这身破旧不堪,又寒酸不已的旧衣服在他执掌刘府后就不会再要了,可是靠近这样的下等人,到底是有辱斯文和身份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噩梦不断
    然而,刘万财却没注意到,就在他一味的嫌弃避让那挖大粪的老者时,办事的官差此时正用一种非常异样的眼光在他和老者两人间穿梭着。
    老者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众人那嫌恶的眼光和恶毒的话语,应该说,已经习惯了。挖大粪,自己干了一辈子了,要是真为了这样的三言两语就想不开了,那岂不是已经死过数不清的无数次了。
    但老者也很自觉,他主动站的离众人都远了些,却很恭敬的问了那官差一嘴,“大人,要找我办事的人已经来了吗?”
    “恩,来了,你稍微等等吧。”官差的眼神滑向刘万财,只可惜,刘万财又因为这老者满口的方言土腔而嫌恶不止,又没注意到官差的神情。
    好容易,终于等到了自己。
    “大人……”
    “叫什么名字,要办什么事啊?”
    “回大人,草民刘万财,今日特来兑现昨日的承诺书的。”
    “哦,是你啊!你等着!”官差起身进里屋,估计是去拿什么盖手印的材料去了,刘万财一时也顾不得那满身大粪味儿的老者了,放下捂住鼻子的手,接连的用两手互相摩擦起来。手心儿里的汗啊,也不知道是真的天热,还是过于兴奋紧张,是一个劲儿的往外出。
    终于,期待中的官差……更确切的说,是期待中的官差手中拿的那张决定他命运的纸终于到了。
    “刘万财,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是自愿?按了手印可就无法反悔了昂。”官差“好心”的提醒道。
    对于官差直呼他姓名这件事,刘万财心里是十分不舒服的。哼!按了手印,按了手印连这里的知县大老爷都得尊称他一声“刘老爷”了,可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官差居然还这么狗眼看人低,连之前的一声“刘公子”都懒得称呼!还有什么“自愿”,这不废话吗?那么大笔财产,傻子才会不要!这个官差是不是穷惯了,最可恶的是他还拿他的标准来衡量一切人!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到底不是读过书的人,真是有些语言不通的感觉。
    此时的刘万财已经很是不耐烦了,“大人,我确定自愿,绝对自愿,而且,绝不会后悔的,可以了吗?在哪里按手印?”
    “在这里!”官差似也看出了对方的不耐烦,打开了他拿出的材料,指了指要按手印的地方,刘万财想也没想,便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口中还嘀咕道,“真是麻烦!”
    正当刘万财准备拿起那张官府认证的材料就走人,回去当起他刘府主人的时候,却见那官差一挡,说句,“等等,还没完呢。”
    “还没完?还有什么?”
    “你还得在这里签个字,备案。”
    “就这里是吧?……好了!”刘万财在官差指定的地方大笔一挥,留下了他的墨宝,哼!便宜了衙门,要知道,他的字,在以前也曾经是千金难求的。虽然那些求字的人大多是冲着与他爹生意上的来往,虽然最后求字的千金也基本都落入他那守财奴的爹和后娘的口袋中,但事实,毕竟是存在过的。
    “这下总可以了吧?”
    “哦,下面的与你无关了。老尚头儿,你过来,在这儿按个手印。”
    “在这儿?”之前那个挖大粪的老者上前一步,指着材料上的一处空白,再次向官差确认道。
    “对,就是这里。”
    “等等,我的材料,为什么要让他按手印!”一直被万贯家财充斥着头脑的刘万财终于有一丝清醒了起来,隐隐的不安之感也瞬间涌上心头。
    “为什么要让他按手印?之前挖大粪的活儿可一直都是这老尚头儿在做啊。如今你申请要接手,而他也是一把年纪,该回家养老了,要是普通的交接你们两人私下说说,找个证人也就罢了,偏偏你把材料都递交来了官府,而老尚头儿手里的一辆车加上四个运粪桶都是官府出的,这可是官家的资材,不让他来按手印,交接一下,能行吗?”
    一番话下来,说得刘万财是目瞪口呆。呆了半晌,才像疯了一般抢过刚才那份按了手印的材料,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道,“现有浙江金华赤松乡人氏刘万财自愿顶替挖粪工尚得一,官府之资材已如数交接,特此证明。”
    嗡的一声,刘万财的脑子就像炸掉了一般。他是来拿回他的财产的!他是来官府摆脱他的厄运与不顺,他千里迢迢往返于浙江与京城,是为了要做老爷的!挖粪工?让他做?一个当地首富的公子,一个读过十年圣贤书的文人!耻辱!绝对是莫大的耻辱!
    一定是官府搞错了!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苏漫修写给他的那张承诺书,他这一路上不知偷偷看过多少回,也不知偷笑过多少回,所有财产!官府判给苏漫修的所有财产因为这一张小小的承诺书都该归他的才对!怎么会莫名的成了来顶替什么尚得一,也就是那个干了几十年挖粪的老尚头儿呢?
    “官爷,您一定是弄错了!我来办的不是这个的。”
    “哦?不是这个?那依你的意思,就是我在胡乱办理喽?”
    “不是说您胡乱办理,只是里面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就昨日我给您的那张承诺书!您不信打开来看看,绝对不是这个内容的。”
    “承诺书?就昨日里那张是吧?好,我拿与你瞧!”说着,官差就取过了刘万财昨日给他的承诺书,“喏,你自己瞧吧。”
    刘万财半有疑惑的接过承诺书并打开来看,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气得吐血。上面分明写着,“浙江金华人氏刘万财,因感父母罪孽深重,为替父母减轻罪孽,超度亡灵,同时为赤松乡百姓造福,今自愿申请挖粪工一职,应得酬劳均捐与当地贫穷,个人不取一钱,请酌草民诚恳之心,定与许应。”落款人刘万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我没有写过这个东西!我没有!”
    “没有?刘万财,你不是在耍弄官府吧?这个罪,你可担待不起!”
    “不,不是,官爷,不是的,这真的不是我写的,我昨日给您的也不是这个。”
    “这个是不是你写的且先不论,昨儿个我瞧见的可清清楚楚就是这一份儿。你忘了,我还几次问你是否确定,是否一定要办,是否会后悔了,你的回答可都是斩钉截铁啊!这可没错吧!不仅如此,你瞧瞧你刚才的签字,跟这个落款可是完全的一致,要说不是你写的,鬼都不信!”
    “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一定是的!苏漫修!一定是他!一定是苏漫修!”
    “苏漫修?哦!你说的是苏府现在的当家人啊!不瞒你说,前日里咱们县太爷还接待了苏府的管家呢,说是想请苏老爷来府里坐坐,可你道怎地,人家苏老爷人还在东京城中呢,说是万岁爷请了苏老爷进宫呢!哦!这才两日,他就能从东京城的皇宫里一下子出现在这赤松乡?还特意莫名的写份儿什么让你自愿当挖粪工的申请书诬陷给你?你真当别人都闲得无事可做了是吧?”
    “不是的,他跟我有仇,他一定是恨我父母害死了他的亲生父母,恨我想要回财产,可那是我的,凭什么我爹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却不费吹灰之力落入他手!我不服!不服!”
    “呵呵,我说刘公子,你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至于看金银财宝看得这么重吗?基业?说句不好听的,这里的人谁不知道你爹是怎么创下这份儿基业?几条人命啊,没株连九族就算你命大了,你还不知道感激,还想要财产?不是我说你,做人那,不能太贪心,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他哪里做错了!他不过就是想要回本应属于他的东西罢了,更何况,解药和杜雪儿的藏身之处他都依约给了苏漫修了,苏漫修为何不履行他的承诺!狐狸!狡猾的狐狸!恶毒的狐狸!不仅不兑现承诺,居然还横摆他一道,让他当什么挖粪工来羞辱折磨他!这口气,让他如何能咽得下去?
    而至于为什么他那么确信是苏漫修设计坑了他,则主要是因为那个“刘万财”的签名。刘万财清清楚楚的记得,这是在苏漫修大婚当晚,他逼苏漫修写下承诺,而由于对方太笨,自己主动写下名字让其模仿的。就是因为这个摹本,想不到苏漫修居然借题发挥,而自己确实也忽略了一个曾经在百花馆做小倌儿的书法的本事,没想居然真的可以以假乱真!模仿他的笔迹写下这么一篇看似忠义,实则要害苦他的什么申请书!
    而刘万财的厄运似还没有到此结束。因为已在官府签字按手印,无论他怎么求,官府那个办事的官差都不同意他撤销请求,还是最后老尚头儿开了口,说可以再陪他干上个把月,带带他,等他上了手再回家养老。
    这样的结果不是刘万财想要的。可是,他更不想要的,是债主的追债,和人们无尽的议论纷纷,以及那刺耳的讽刺与嘲笑。以致于在极不情愿的跟在老尚头儿身后(虽然只是跟着,什么也没有做)的头一个晚上,他便噩梦不断,一会儿梦到白日里看到那粪桶时呕吐不止的场景,一会儿梦到刘府的前管家领着众人,拿着棍棒逼他还债,一会儿梦见西街的二狗子嘲笑他读了那么多年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挖粪的……
    苏漫修!你可真是把我往绝路上推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美满结局
    “你说苏大哥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分?刘万财自尊心那么强,让他去挖大粪,会不会受不了走上死路啊?”在苏府的偏厅,牧兰之略有些担心的问苏府新上任的管家沈云城道。
    “我派人盯着呢,一有事情自会妥善处理好的。”
    “但愿吧。但我总觉得这次有些过,怎么说他也算是个守信用的人,虽然大婚之夜,拿杜雪儿的命来威胁苏大哥是不对,但毕竟没有害人之心,这样对他,倒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些呢!”牧兰之想到苏漫修婚后次日便对她和沈云城讲的“洞房花烛”里的奇遇,也是一时气愤,才答应下来替漫修偷换刘万财身上的承诺书,可马不停蹄的比刘万财早到了浙江金华赤松乡,又成功将漫修新写的书信换下了之前的承诺书后,才知那新书信里写的竟然是让刘万财去做挖粪工,不觉又有些不忍了。
    “他那样做,已经是害人了,得给他个教训。而且,太过贪婪,想不劳而获,让他尝尝人间最底端的生活也好,至少今后就懂得珍惜了。”
    “我在想,他若以后过好了,会不会变本加厉。当初刘喜不也是做错了事,苏老爷看在以往的情义上网开了一面,而他却耿耿于怀,以致于最后终陷苏老爷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吗?”
    “所以说,这个刘万财还需再观察一段时日。不过,我是十分相信漫修的,连周欣然那样的天敌最后都能与他成为朋友,我还真不认为,这刘万财最后没有希望成为他的朋友。”
    “真不知道你们的脑子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那么多人可以交朋友,为何偏偏想到他那么个书呆子!而且,他与苏大哥父辈的恩怨哪里是一日两日能化解的?照我说,莫若给他一笔钱,让他永远离开这赤松乡,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倒也省心?”
    “父辈的恩怨是父辈的,与他二人无关。而且,那刘万财提出要的可是整个苏家的家产,漫修虽不贪财,但毕竟之中有他父母的遗产,有他祖上的基业,他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至少会维护这一部分的。所以,说全给他,是不可能的。既然怎么都不能满足对方的胃口,又何苦再给什么所谓的钱财,还落得个赶尽杀绝的口实呢?”
    “那这样,就不落口实了吗?”
    “现在除了刘万财,谁会认为是苏漫修做的这件事?再说,你没有去听听街坊四邻对刘万财自愿做挖粪工一事的评价吗?如果还没有,我真的建议你听完再发表意见。”
    “哦?都说些什么?”
    “走,我恰巧也无事,陪你出去走走吧。”
    夕阳西下,一条瘦弱的人影和一个假小子式的姑娘一前一后走出了苏府,伴随着假小子从后面发出的“喂喂,你慢点走,就不能等等我吗?天都要黑了,这时候出去听什么呀?”的喊话声,和前面有些心虚的“今儿市集结束的晚,去那儿会听到很多的……”的回话声。
    冷冷的夜,寒寒的风,就在当晚,一个破庙之中,刘万财与他的新同伴老尚头儿同挤在一个火堆旁。同之前的几日一样,两人始终无话,老尚头儿本身就是个少话之人,刘万财更不可能在此时此景中还能有心情多谈聊些什么。
    每日,似乎等待他的就是绝望,就如同这漫漫长夜一般,一旦开始了,就要经历无尽的黑暗。
    连续几日了,刘万财去找过官府,去找过苏家,可是,没有人帮他脱离苦海。他甚至几次痛恨的将大粪泼到了苏府的外墙之上,仅为想见苏漫修一面,让他给自己一个说法,可是,得到的回应仅仅是有人去打扫了干净,出乎意料的是,竟也没有为难他或追究他的什么责任。内疚吗?得到了万贯的家财,才被泼这么点大粪,根本无所谓吗?还是,看到他这个原本可以成为老爷的读书人,竟也甘心自降身份,去碰那令人作呕的大粪,而感到有趣呢?
    戏!演戏!看戏!难道我刘万财苦读十载,就为了成为一个免费的戏子吗?不甘心!好不甘心!
    可是,再想回东京去寻苏漫修已经是不可能了。首先,没有人会再借给他盘缠,上次的他还日日被追债还不起呢。其次,就算他一路乞讨,有幸活着到了东京,也不会再碰到苏漫修成亲的机会了。想趁乱混入林府,再悄无声息的威胁身怀功夫的苏漫修,已经近乎是天方夜谭了,更何况,对方在不在东京城还是另一说呢。再次,他再要见到苏漫修时,很难保证自己还有耐心逼他写什么转让财产的承诺书,说不定会一气之下将他杀死的。
    连夜来的噩梦,整日间的忧愁与羞愧,让本来还意气风发的刘万财有些吃不消了,仔细看过他的人都会发现,仅短短的这几日,刘万财的眼睛已经深陷,颧骨已然突出,整个人瘦了一圈了。
    “冷吧?我去打些酒来。”老尚头儿难得的说了句话,可刘万财并没有回应。冷,的确是冷。即使面前守着火堆,每日的夜里也都是冷的。不仅是身体,更是心里。
    老尚头儿见自己的同伴并没有回应,却也在意料之中,便也没在多说什么,只起身提起酒壶出了庙门。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吗?看他活得太过可怜?爹终于也舍不得他了?
    就在老尚头儿出门的瞬间,刘万财苦涩的笑了笑。之前挑弄火堆的手不自觉的滑向了自己腰间的衣带,活不下去了,就这样结束吧。
    长长的衣带很快便搭在了破庙里的一根房梁上,踩着粪桶上去,只要把头往那个圈圈里一伸,把桶踢开,来人生走的这一遭便算彻底结束了。明日,还有没有人会记得刘万财?或许,只能是多知道有一个踩着粪桶在破庙里上吊的人吧。
    “哎,这天儿啊,真是一时一个变。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竟下开雨了呢?”就在刘万财想要上吊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却突然听到外面的雨声,和一个陌生男子的说话声。
    “说是呢!还好,这里有个破庙,咱们进去躲躲雨吧。”是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
    刘万财一听那两人要进来,也顾不得要上吊自杀的事情了,赶忙从粪桶上跳下,把自己搭在房梁上的衣带往下一扯,躲到了破庙里佛像的后面。
    等那两人进来时,火堆虽有余温,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的。
    “咦?这里刚刚有人?”
    “也许是打酒去了,你瞧,酒袋还在,里面的酒壶却不见了。”
    “这会子去打酒,估计得淋个透。不过也好,回来正好喝酒取取暖,那时就更显酒的好处了。”
    “说是呢……不过,这里怎么这么臭啊!”说话间,刚刚还因找到了好地方躲雨而兴奋不已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都皱起了眉头。
    “哟,这不是粪桶吗?真触霉头!”
    “嗨!粪桶就粪桶吧,跟触霉头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生产这大粪的主儿啊?”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那!”
    “诺诺,用这个挡挡鼻子吧,在这里总比出去淋雨强吧!”另一个显然是宁可闻臭味,也不愿在倾盆大雨的时候跑出去挨淋挨冻。
    且说两人东扯一句西说一句的,很快,适应了臭味已不再捂鼻子的两人把话题又说回到了这粪桶和粪车,以及它们的主人。听到陌生人谈论自己,躲在佛像后的刘万财不由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哎你知道刘万财吧?”
    “当然知道了,不就是刘喜的儿子吗?想不到他去了趟东京城,回来竟能主动要求当挖粪工!”
    “是啊,以前他刘家,不用说在这赤松乡了,就算是这个金华,跺一跺地也是要颤三颤的。他刘万财虽然无甚实权,可好歹走到哪里人家都客客气气的尊称他声刘公子的。可你瞧现在,他刘家落魄了,他那老子和老娘都被处斩了,人见了他是张口一个刘万财,闭口一个刘万财的,我都快有些听不下去了,也亏他能受得了,居然还主动提出这等要求。不过你还别说,他这样一做啊,还真改变了些人们对他刘家谋财害命的看法,别的不说,就说我那浑家吧,平素里说话那样刻薄的,这会儿也竟替他说话那,说他什么知分寸,有良心,不比他老子爹那样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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