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在嘴里念念便能笑出来的言词,而今却再也不能波动她死水一样的心了。

    “长安”“阿芜”。

    过了这么多年,原来她早已放下。

    “长安,阿芜……终是成了云烟般的往事。”她声音中有着挥散不去的阴冷,但此时不管是谁,都会听出她话中的笑意。

    封印的力量流逝得极快,渐渐的,她连坐直身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得倚靠着血色墓碑,慢慢闭上眼。

    正值此时,女怨忽听轰隆一声,逐渐流逝的力气竟然慢慢回到身体之中。她心中微微一惊,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她登时白了脸。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的蹭起身,疾步往荒城城门走去。

    黄沙漫天之中,她曾爱恋至死的男子以剑直插厚土之中,他眉心魔印如烧,鲜血如注般洒落在地上。然而他眼神却清明得仿似往日那个流波上仙,在黑眸中清晰倒映出了她一身红影。

    “阿芜。”他声音有些颤抖,向她微微抬起手,唤道,“过来,与我回去。”

    回哪里去呢……

    他们之间哪还有什么退路可走。

    女怨僵硬多年的唇角动了动,女子怨气凝聚起来的身躯竟然还能微笑,她道:“你来找我吧。”

    长安一怔。看着女怨红衣之中的身影逐渐变成粒粒黄沙,风一吹,她的面容便模糊一分:“这一世便罢了,下一世,等我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忘却所有,你再来找我吧。”

    “彼时,我们再重新来过。”

    她的声音消散在荒城干燥的风中,一如她的身影混入漫天黄沙中一样,再不见踪影。

    长安眼瞳惶恐的紧缩。

    一团团灰色的怨气自沙粒之中分离出来,那是这天下女子的怨气,常年潜伏在女怨身体之中的恨意,她们凄厉的嘶叫着,痛苦的尖嚎,有的唤着她们的夫君,有的唤着自己的骨肉,彷徨徘徊,不知所从。

    哪个女子不是因思成怨,哪个女子不是因爱成恨。

    长安呆怔的看着遍布了满天的怨灵,恍然惊觉,让他们走至今日地步的竟全是因为他自己。

    这一瞬,他不再恨天地不仁,不再恨司命命格寡凉。他只恨自己,深深的悔恨。

    只是,这一世他再也无法弥补了……

    ☆、第五十七章.笨蛋

    司命逃婚了,在与天帝大婚的前一天。

    这个消息传开时砸晕了不少前来参加婚礼的神仙。这世上竟还真的有人将天后的位置弃之不顾,且那人还是传闻中一直爱恋帝君的司命星君!而更令众神琢磨不透的是,受此大辱,天帝却只淡淡吩咐了一句婚期后延,令各天神佛自行安排行程,便回了天宫再没露面,他也没有说这婚期往后延要延到什么时候。

    司命犯下如此大的欺君之罪便是绑在诛仙台上剉骨扬灰了都不够,天帝竟然还想娶她?

    一时,众神只觉这个世界仿似都不真实起来。

    好事者四处打探着八卦,带着看戏的亢奋窥视这天界那位身份最尊贵的王者,向来清冷安静的九重天上变得有些浮躁。

    三生与陌溪是在准备去参加婚宴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的,适时,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半路上,碰见的折道回来的武曲星君。听罢武曲对事情一番转述,三生呆了好一会儿,突然抚掌大笑道:“就该如此,让那傲得翘屁股的天帝好好痛上一痛!”

    武曲听得直抹冷汗,就怕被天宫的侍者听见了,挨天帝的罚。他堪堪接了两句便忙拱手败走,生怕三生再多说出些惊人的言语。

    陌溪闻言微微蹙了眉,他想,若是司命下界,必定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以司命的脾气定是会去救那万天之墟的神龙的。但要让神龙出来,除了破开万天之墟别无他法,然而天地结界岂是以一己神力能摧毁的……他恍然间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凝,转头问三生:“你此前看的那本命簿,司命在上面写的是哪四个字?”

    三生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大约是‘天地龙回’什么的吧。”

    若要天地龙回必定让这世间再无任何束缚能捆住神龙……

    陌溪面色沉了下来:“司命想毁了万天之墟。”

    三生本喜悦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毁天地结界伤阴德啊!会遭天谴的……”

    她话音未落只听九天之上忽然传来声声浑厚哀沉的钟声,响彻九天,遥遥荡开,令人闻之心伤。仙力稍浅的人仿似被摄去心神,只想匍匐跪下,颌首叩拜。

    三生难受得紧紧拽住陌溪的手掌,“我听着这钟声怎么想哭,这莫非是东皇钟在响?上古神器会为谁而奏丧钟?”

    “司命只怕是已将万天之墟毁了。”陌溪沉声道,“万天之墟成于天地初成之时,虽已自成一处方圆,但却一直与天脉相连,天地之死自然令万物同悲。”他想,司命逃婚给天帝难堪或许天帝还能放她一马,而现在她大大的乱了天地秩序,以天帝那刚正的脾气定是不会饶了她的,只怕天谴未降,天帝便会亲自动手将司命处理了。

    三生惊道:“她去救神龙了?可是她的记忆不是被天帝拿走了么……”

    陌溪摇了摇头道不知,心里又为另一件事牵挂起来:“近日魔界余孽一直在暗中筹划些什么,此次万天之墟被毁,天下元气必定受到影响,他们指不定也会抓住这个机会趁机造事……”

    三生指尖微颤,她最怕陌溪提“战争”二字。有些事情虽已过去,但那些情绪却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成为时不时蹿出来吓她一下的魇魔。

    察觉到妻子的不安,陌溪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无妨,不过只是猜测罢了。”

    三生却难得正色的紧紧盯着他,肃容道:“陌溪,我以前一直想的是,你走我走,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但是,现在我没办法和你一起走了。”她抓住陌溪的手,将他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现在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我们两人都背着一条命,所以,不管以后这三界如何翻转,你都得回来。”

    掌心隔着衣料触碰到了里面的柔软,陌溪心底暖成一片,他垂了眉目轻声道:“嗯,这是自然。”

    东皇钟奏响的丧痛之声遥遥传开飘荡入天宫之中。

    手中的金凤簪子被瞬间化为齑粉,天宫之巅,天帝冷冷看着飘洒了漫天的粉末,混着司命那团破碎的纯白记忆,随着东皇钟浩荡之声摇摇晃晃飞向远方。

    “很好,很好……”天帝冷笑,“你倒是做得决绝。”

    “来人。”

    鹤仙悄然出现在天帝身后,恭敬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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