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普通的民房里暂住,陈襄和沈连城找上门的时候,两个人脸上并无太多的惊讶之色。

    沈碧君笑着,高兴地唤了声“姊姊”和“姊夫”。

    她还跟年轻时样好看,只是脸上,到底还是添了些时间的痕迹。她的皮肤,或许因为风吹日晒过,不再是从前那样白皙。她要比从前胖,但这样,似乎更适合她。

    楚霸天还跟初见时样风流随性,只是每次看沈碧君的眼眸,都像是陈襄看沈连城样,满是绵柔的情意。

    沈连城想,这些年,他们不要富贵不要安稳,活得潇洒自在,定然也相处得不错。而陈襄眼底,早已流露了不少欣羡之情。

    沈碧君将二人应进屋,热情地倒了茶水,递了点心,是副见了至亲之人喜不自胜的样子。

    阵寒暄过后,沈连城便提到天子宇文硕了。她直言道:“天子说,你进宫去看过他。当时的场面……”

    当时的场面,就算不问,其实也是想象得到的。

    谈及这个问题,沈碧君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露出了抹苦涩。她道:“他恨死我了,叫我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他甚至……”

    言及此处,她话语凝滞,声音便哽咽了,眼里更是掉下泪来。“他甚至……甚至提剑,差点杀了我……”

    楚霸天心疼地抓住她的手,轻拍了拍。

    沈连城和陈襄并不意外。天子愤怒之下做出提剑这样的事,也是有可能的。他最后没有杀了沈碧君,已算得他还没有被愤恨冲昏头脑。

    ☆、454

    “那你有何打算?”沈连城问沈碧君。

    尽管天子与沈碧君说过,叫她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但沈碧君却没有立即离开京都,恐怕是还有其他打算的。

    “下个月是他的生辰,我想最后……”沈碧君说着,却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天子都想再见她了,她又如何去为他庆生?

    “为了天子,你愿意离开霸天吗?”沈连城兀地问了一句。

    听言,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三个人,皆诧异地看了她。

    陈襄忙干咳一声,呷了口茶,道:“这茶叶不错。”

    “噢,我随身带的明前茶,轻淡、不涩嘴。”楚霸天应和。

    沈碧君更是顺势为陈襄添了水,“姊夫若喜欢,待会走的时候带些回去……”

    “难道没有考虑过吗?”沈连城却是打断她,一脸认真道:“你与霸天相守了十五年,剩下的人生,留给天子,你的儿子。你难道,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如果从来没有想过,那她想,劝他们尽快离开京都,真的,再也不要回来。

    沈碧君突然就哭了,“我……我想过……”只是她,从未说出口。

    楚霸天一听这话,脸色立时变了。

    沉默半天之后,他丢下一句“我去后面叮嘱一下厨子多做几道菜。”便自顾推着轮椅,失落地离开了。

    沈碧君哭得更凶了,索性趴在了桌上。

    陈襄不禁埋怨沈连城,“你看你……好端端地说这些没用的做甚?”

    “阿碧这点心思,当然天子知道才是。”沈连城解释道,“并非阿碧说愿意为了天子与霸天分开,就真的能成为事实。但至少,天子知道她有这份心,心里会好受些。”

    陈襄方才知道,她原是这个意思。

    这母子之间的芥蒂,现在也只能凭着他们两个从中调和了。他们,是唯一的知情人。

    沈碧君慢慢地也就不哭了,重又抬起了头来,告诉沈连城:“我真的每个晚上都在想天子,我也曾有过后悔……天子和霸天,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两个人。”

    “那天子生辰,你可要准备送他些什么?”沈连城问。

    “姊姊……”沈碧君突然站起身来,“你等会儿,我去拿!”

    不多时,她便从里头拿出了一口小箱子。她将其打开,里面全都是叠好的锦衣,有大有小。她取了最上面那一件,抖搂开来道:“天子每年过生日的那一天,我都会给他亲手缝制一件锦衣,以作念想……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我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裳。”

    沈连城伸手摸了摸箱子里的衣裳,都是极好的布料。她当即道:“就这个吧,作为生辰贺礼。而天子生辰那天,阿碧……你和霸天就离开吧!”

    沈碧君一惊,为何姊姊要撵他们走?难道不等等天子见了她这份礼物后的反应吗?或许,天子会因为她的思念而感动。

    “你们离开,天子若肯原谅你,自会派人去追你回来,若不想,那就永远都不会见了。”沈连城说得异常肯定。

    十几年的养育,在这方面,她了解天子是个什么性子。

    天子生辰这一天很快到来。

    满朝文武以及邦交之国皆来朝贺,宴席大开。

    直至宴席快要结束,天子在偏殿歇息醒酒的时候,沈连城方才将沈碧君为他做的衣裳呈给他。

    宇文硕看到箱子里的衣裳,一开始以为是沈连城我他做的,往下一番,看到还有婴儿和孩童的,不禁感到奇怪,“为何还有小孩子的?”

    “都是陛下您的。”沈连城取了今年最新做的那一件,“您的母亲,每年在你生辰的时候,都会为你亲手缝制一件。这一件,是今年的,陛下要不要试试看?”

    宇文硕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一把夺过沈连城手上的衣裳,又踢翻了装着十几年衣裳的箱子。而他自己,也因为动作太大,又不胜酒力而跌坐在了地上,怒喝道:“孤王不要她做的衣裳!孤王要她做的衣裳做什么……孤王不稀罕!”

    “她也有她的懊悔和苦恼。”沈连城劝道,“爱情和母子情,她都难以舍弃。但她也并非没有想过,为了陛下您,抛下自己深爱的那个男人。天底下,是没有哪个母亲真的舍得孩子的。那个时候,您的母亲也是对我太放心了才有那样的选择。”

    说罢,她从地上捡起沈碧君今年为宇文硕做的那件衣裳,缓步走至宇文硕跟前,披在了他的身上。见他并没有推开,她接着才告诉他,“他们现在应该启程离开京都了。是让她带着永远的遗憾走,还是解了心结再走,陛下您自己思量清楚就好。”

    听了这话,宇文硕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眸动了动。

    沈连城离开了。他摸着身上的衣裳,终于痛哭流涕,将其抱进了怀里。

    京都城外,沈碧君与楚霸天坐在车驾内,时不时会掀开轿帘,往京都皇宫的方向看上一看,满眼期待,却又满心失望。

    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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