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京城白日已经张灯结彩了,人们穿着新衣成群结队地到街上看巡游的表演,热闹非凡。
    惯常是八仙游街,大年初一一大早则有鞭炮、舞龙、舞狮。
    西市作为最繁华的街市,今天却摆出了一个吸引人的庙会般的大长龙摊子。
    “你带来了什么?”尽欢抱着她的大盒子,从远处走来。
    林抱声他们已到了许久,带来的东西摆放整齐,摊前聚集了不少好奇的老百姓。
    林抱声道:“这是我织的围巾,看这个,我织了个最喜欢的小花。还有这个,这个……”
    “真可爱,看这个大小,是给小孩子的?”尽欢放下盒子。
    “是啊。”林抱声凑过来,问,“姐,你真把那几双做失败的残次品带来了?”
    尽欢取出一双鞋垫道:“不只是那几个残次品,我还特地纳了鞋垫!”
    虽然不知道为何她要揪住跟鞋有关的东西不放,林抱声也还是拿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恕我直言,还不如那几双残次品呢。”
    尽欢虚晃一拳,笑道:“走开啊!很有进步了不是么,虽然有点坑坑洼洼的……”
    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走近两个逛街的姑娘要看林抱声织的围巾。
    林抱声热心地招呼她们,向她们介绍此次筹款是为了帮助因为瘟疫而残疾的可怜人。
    “喝口水罢。”大概卖了一个时辰后,尽欢想起带了水壶来,递给抱声。
    抱声道了谢接过来,开心地看着面前篮子里卖得七七八八的东西,畅爽地喝下一大口。看见尽欢没有卖出去,犹豫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只是挽住她的胳膊安慰地晃晃。
    尽欢笑道:“看来我还真帮不上什么忙呢,这些纹路怪异的鞋垫哈哈……”
    林抱声摇摇头道:“假如卖不掉,你就卖给我,我都要。”
    “抱声——”她感动地抱住她脸蛋亲了一口,“谢谢你!我去方便一下,你帮我看着摊子。”
    尽欢离开不久,远处从买面具的推车后面闪出两个人影来,原来是天问拉着沈扈往这里来。
    “小豆丁我还有事要办呢,你非得拉我来这里做什么?喂喂……”
    天问把他用力拖矮下来,对他咬耳朵:“我阿姐在这儿卖东西呢!你确定不来看看?”
    沈扈登时来了精神:“真的假的,她在这儿卖东西做什么?家里不会缺钱缺到这份儿上了罢?”
    天问道:“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是最那边那个摊子……这会儿人不在,我才敢拉你出来。”
    “就那个?啥也没卖掉的那个?”沈扈嘴角微微抽搐两下,“卖的是什么啊?我看看。”
    待他走近时,林抱声认出他了,支吾着问:“沈大人么?请问要看点什么?”
    沈扈没注意到她认得自己,等回过神来时,心想恐怕是尽欢平日在别人面前提过他,这么一想心里还挺乐呵。
    他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围,确认尽欢不在附近才开口:“这个摊子是顾尽欢的么?”
    “是啊。”林抱声疑惑地回答。
    沈扈从盒子里拿起来一双鞋垫来仔细端详,忍不住小声吐槽:“这做工,都是些啥啊……”
    不大一会儿尽欢就回到了这里,意外地发现盒子里都空了,惊喜地问:“哇,都卖完了?什么时候卖掉的!”
    林抱声笑得很有深意,对她道:“啊,可不是么,刚刚来了个人全买走了。”
    尽欢匪夷所思地盯着盒子:“全买走了?谁啊?”
    林抱声不大擅长说谎,觉得这个假话编得太不高明,就赶忙道:“啊,可能是因为想做善事,而且很便宜,就很干脆地买走了罢。”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来我一离开运气反而变好了呢!”
    尽欢笑容灿烂得就像此刻上空的骄阳,同时对这个好心人穿上自己做的鞋子鞋垫,充满了幻想与期待。
    *
    “一二三用力!”扎鲁和折为他们的主子加油鼓劲。
    沈扈双手扯着一只鞋把脚往里蹬,脸憋得如猪肝般酱红,呼出一大口气宣告放弃。
    “这鞋恐怕是女款,怎么这么小?”
    “主子,要是女款也蛮大的了,都七寸多了。”和折摸摸下巴。
    沈扈眯着眼:不会是她自己的罢?这女人,脚还不小,嗯,跟小爷我挺配!
    扎鲁抱着臂道:“要不,试试这鞋垫,应该还是可以的。”沈扈拿起鞋垫塞进鞋里的时候,他又忍不住问,“我就不明白了,买都买回来了,穿与不穿有什么区别么?非得委屈自己,啊,穿这么小的鞋,垫这么丑的鞋垫!”
    “你不懂,这就叫……”沈扈头也不抬,脚底隔着袜子感受着这不平的鞋垫,“哦豁,这鞋垫咋缝的,坑坑洼洼的……”
    和折顺势接话:“这就叫自作多情的相思病,俗称——犯贱!”
    沈扈一脚没踹过去,被他闪开了,于是在地上劈了个叉,疼得嗷嗷直叫。
    “虽然话说得没错,可是说犯贱,难听了点儿。”沈扈脚趾不舒服地上下攒动,“这个鞋垫真的是给人做的么?硌得慌。”
    “主子别勉强。”扎鲁拍拍他肩膀,同情地道。
    沈扈咬牙切齿:“今儿就算硌死我,我也得穿着。还有啊,不许给我偷取出来,我得垫一年的!”
    扎鲁和折齐齐“切”了一声:“谁稀得拿你那臭鞋垫!”
    “你们俩帮我去看看今儿晚上圣上设宴的衣服做好了没,我记得他们说中午之前送来的。”
    沈扈站起来跳跳,觉得适应后,鞋里还蛮舒服。
    和折道:“是了,刚刚送来了,主子你出去没看见,我忘了告诉你了。”
    扎鲁拿来,让他试试。沈扈麻利地穿上,问:“怎么样?是不是特帅?”
    二人敷衍地回答:“嗯,帅,你最帅,你穿啥都帅,不穿都帅……”
    *
    晚间韩呈在内宫大摆宴席,因为是除夕,大殿到处弥漫着红色的喜庆味道,所有王公贵族、大臣后妃都穿着新衣赴宴。
    酒过三巡,韩呈自己出去走走,不让人跟,却把沈扈叫到御花园一块儿散步:
    “虽然今儿是除夕,可是朕还是放不下心来。刚刚户部来给朕递了财务汇报,这段时间对顾尽欢的惩罚也够了,想个什么时候把她给调回来罢。”
    沈扈讶异,转而道:“怕是圣上想让她回来,她也不愿回来了。”
    “怎么呢?”
    沈扈默然不语,暗自思忖:按尽欢这个性子,大概不是个越挫越勇的主儿,钱也没了、官也丢了,还能整天开开心心的,或许短时间内没有回来继续做官的计划罢。
    “她最近忙得很,什么做女红啊,什么带小孩啊,一大堆事情腾不开闲啊!”沈扈笑得很牵强。
    “做女红,带小孩?”韩呈像听到类似于宇宙怪人降落的奇闻,不可思议地笑问,“朕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一手?”
    沈扈答道:“可能是新学的罢。”
    韩呈道:“行,那就让她学着罢,这是女子的正业,也该操持操持。”
    “这……”沈扈愣了愣,道,“是。”
    沈扈的内心突然复杂起来:顺口提了一下,却歪打正着让圣上认为她在忙正事。圣上认为这是正业,像这样的圣上,真的让人放心把江山交到他手里么?
    因为……这真的是女子的正业么?或者说,自己不敢想的一层——尽欢她,不会破罐破摔,把它真的当正业了罢?
    不对,这不是她的个性,那个发过誓要抬棺上阵、与大昭朝不死不休的顾尽欢,现在肯定只是一时困顿需要休闲而已。对,自己方才也是这么想的。
    让她重整旗鼓杀回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好的是自己可以多一个并肩作战的队友,坏的是这个队友与他立场又有所不同,日后免不了折腾麻烦。
    但!
    相比起看着她在家里绣花带孩子,他更愿意看见那个狂傲、通透、有手段、还有点邪恶的顾大人,在朝廷里作威作福的模样。
    我可能是丧失原则、走火入魔了……他这么想。
    管他呢?我喜不喜欢她,她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与其抑制人喜欢的本能,不如跟着自己的心走。
    沈扈微微一笑,决定回去要搞事情了!
    *
    除夕夜守岁后的鞭炮声炸得人一夜难眠,尽欢坐在石桌旁搓着手看着天空的一面皎月。
    天问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阿丧追着后面给他加衣服。
    新的一年了……
    还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还是重新的开始呢?
    “阿姐,天问六岁了耶!”
    “是啊,六岁了。”尽欢刮刮他小鼻子。
    天问注视着她,眼睛里都是小机灵,被阿丧逮住强行裹了件衣服。
    鞭炮远近不一,烟花也到处窜了出来,色彩缤纷,雨一样坠落,耀目而生机盎然。
    一朵巨大的牡丹型烟花绽放在小团扇胡同上空,她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
    臻复七年的京城,注定是粉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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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单元,发糖篇!!!男女主拍拖的尽头!
    注意这不是演习……贺电准备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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