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等得他江山稳定、天下太平的时候,谁知道他会如何待你?我倒是提醒你一句,既然外面都是你皇兄的人,这里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必定有人及时地传讯回京师。你来到这里,也许你皇兄已经知道了。或者更有可能,马天宝去找你的事情你皇兄也知道,正等着你来。所以不可在这里多加耽搁了。”

    杨晔道:“这我知道,可是云起病成这样,眼见得有今天没明天的,你让我如何抛下他就走?他还念念不忘宁馨,宁馨在长安,如今连死活都不知道,我这心里难受的,恨不得要去撞墙啊!”

    凌疏默默看着他,看他满眼悲伤绝望之色,却终于缓缓地推他到一边,沉声道:“杨晔,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说没用。”

    跟他说的确没用,杨晔深知这个道理,但看到他沉静淡然的神情,波澜不惊的眼光,却忽然发怒了:“怎么我跟你说说都不成吗?我伤心成这样,你劝我几句不行?你哄哄我不行?你主动一点不行?你这冷心冷性的活死人,要是总对我这么不冷不热的,你不如滚吧!”一边抓着他的肩膀大力摇晃。

    凌疏道:“疯子。”想推开他些,抵不得他力大,两人纠缠撕扯了片刻,凌疏忽然道:“杨晔,事情不太对!”

    杨晔道:“什么不对?”见他脸色郑重,也跟着凝神细听,终于听出异常来,他伸手一把将凌疏揽了起来。恰此时,门被通通通地擂响,一声紧迫过一声,听马天宝颤抖的声音在门外叫道:“王爷,云起醒了!”

    这一声如晴天霹雳,杨晔顿时惊跳起来,正打算狂奔出去,凌疏道:“杨晔,很多人往这边来了,你赶快跟我离开!”

    杨晔回头道:“我不走!云起才醒,我真不能走,我得赶紧看看他去。”

    凌疏皱眉道:“如果是京师来人捉你回去呢?”

    杨晔道:“谁敢捉我?要走你走,你若是不管老子的死活,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凌疏恨恨地瞪他,见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只得起身跟过去。

    杨晔随着马天宝冲进北辰擎的房间,扑上去细看,果然见北辰擎眼睛微睁,那眼神却是黯淡呆滞,茫茫然不知看到了哪里。杨晔小心翼翼地握住他一只手,道:“云起,你醒了?我等着你醒来,等好多天了,等得我快要疯了!”

    片刻后,他听得北辰擎一声轻叹,低微无力:“小狼,宁馨在长安,还活着吗?”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杨晔无法回答,只是哽咽不语,片刻后道:“没有噩耗,应该还活着。”北辰擎凝神看着他,眼中渐渐现出几分希冀的光彩:“你替我带着他吧,如果他还活着。”

    杨晔慌忙点头,北辰擎唇角微翘,轻轻微笑了一下,想抬手摸摸杨晔的头发,却终究有心无力,片刻后道:“把我葬在云梦泽,我似乎记得……那是我的家乡。”

    杨晔又慌忙点头答应,点完头警觉不对,忙道:“你别这么说,别总是说些不好的话……我不想听……”听得他隐约又是一声轻叹,余音袅袅,仿佛无尽的遗憾在其中。

    夜色沉郁无边,有风声掠过白杨树的树梢,如群鬼在拍手欢唱,有轻微细碎的脚步声渐渐往这里逼近,似潮水要湮灭所有。杨晔把脸埋到了北辰擎一点点冷下去的手中,失声痛哭,悲怆难言。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一丝丝一缕缕,杨晔转首看看窗外,道:“马天宝,把门打开,咱们透透气儿。他妈的太闷了!”

    房门被马天宝打开,室中顿时跟着明亮起来。放眼往外看,薄雾轻云笼罩着整个兖州城,待旭日初升那一刻,雾便渐渐散了开去。

    门外院落中,杨熙手下侍卫森然林立。为首的魏临仙和白庭壁见得房门打开,在院中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杨晔缓步走出来,瞥他一眼,冷冷地道:“你这狗奴才,跪在这里干什么?”

    魏临仙道:“微臣见过淮王殿下。微臣奉旨而来,请淮王殿下和北辰将军回京。”

    杨晔道:“我不去,我要带着云起离开。他临走时交代我,他要葬到云梦泽去,我已经答应他了。”

    魏临仙劝道:“殿下,陛下在京城日思夜盼着您和北辰将军回去。陛下前些日子忙于长安那边的叛乱之事,这边对北辰将军疏于照拂,致使有些闲言碎语传了过来,导致误会重重。如今得住消息,已经深自悔悟,特命微臣专程来接淮王殿下和北辰将军回京。殿下不可意气用事,这就随我回去吧。”

    杨晔忍不住阴阳怪气:“他说接北辰将军,是接活的呢,还是死的?如今活的没有了,只有一个死的,他还要不要?”

    魏临仙无法回答,伸袖拭去脸上的泪水,片刻后接着叩头不止:“请殿下这就随微臣回京师。”

    杨晔却忽然大怒:“魏临仙!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命令我挟制我?你给我滚开!好狗还不挡道呢,你莫非连狗都不如了?”

    魏临仙俯首叩头:“殿下不回去,微臣无法复命。不如就请殿下将微臣就地处决在这里也行!”

    杨晔哈哈狂笑,如疯似癫:“好!死一个不够痛快,多死几个也成!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原该路上做个伴!”反身就去找刀。

    魏临仙跪着不敢动,却向着其余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白庭璧扑上来,伸臂搂住了杨晔颈项,道:“殿下,你真的要杀我们几个?小白我怕死啊!”

    杨晔道:“怕死就放开我,赶快滚回洛阳去!”魏临仙蹭前几步,抱住了他的双腿:“殿下,回去无法复命,还是要死!”杨晔被这二人抱住,忽然神智一阵恍惚,接着双腿双臂俱是忽然一麻,竟然被他二人出其不意地点了穴道。他本就心情激荡,此时更是狂怒:“你们疯了,敢抓我!快放开!凌疏,凌疏,快来救我!我要去救宁馨,我不能回洛阳!”

    他突然想起凌疏来,可是凌疏去哪里了?为何不见了?狗日的难道跑了?

    杨晔不敢乱问,心中却砰砰乱跳,再一次恐慌无比,忽然喉头一阵腥甜,鲜血从唇角不受控制地落下,接着眼前一黑,渐渐陷入一片混沌之中,最后只依稀听到白庭璧惊慌失措的呼喊之声:“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他再醒来,只觉得身体载沉载浮,耳中是辘辘的车声,原来已经处身马车上。杨晔懵懂半晌,动了动手,却听到一阵轻微的铁链碰击之声。他诧异起来,举手看看,原来竟被上了手镣,接着发现双脚上也有脚镣。但那铁镣铐都被人细心地缠上了柔软的棉布,与肌肤相接并无任何不适。

    他忽然怒喝道:“来人!”白庭璧应声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一叠声地道:“殿下您醒了?要不要用膳?要不要喝水?”

    杨晔试着运功,却半点内力也无,白庭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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