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大爷捏着烟,瞪了眼顾钧,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然后自己背着双手走回了传达室,眼不见心不烦,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偏偏和另一个小伙子搞一块去了,这世道……再养眼也是俩小伙子啊!也不关心关心社会新闻,现在那么多好姑娘成了剩女,估计都是这幺蛾子闹的,哎……
    刑警支队里的人对林泽可都不陌生,尤其是那俩经常被无辜塞狗粮的伊妹儿和张涛,那见到林泽来简直就跟见到亲人似的,也对,一个是把林泽暗搓搓当成嫂子敬着的,另一个则是悄摸摸地认清到林泽才是头儿的头儿供着的,泡茶端水翻零食,办公室里众人斜眼观看这俩狗腿,突然觉得这俩货特般配就应该凑成一对。
    听说林泽想起了些事情,众人都特兴奋,可顾钧的眉头却从进了办公室后就始终没松散过,尤其是当接到郭局的电话说让他把人带到他办公室里的时候,顾钧的嘴角都绷着一直线了,他冷着声音敲着桌面让那些晃在他眼前的身影都滚回去干正事去,别拿这里当茶话会现场了,还想不想破案了?还想不想要绩效奖金了?还想不想要……
    “顾钧,”林泽伸手拽了拽某人的裤腰,叨逼叨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眼神复杂地看着掩嘴咳嗽掩饰某种情绪的队长,队长大人一把抓住捣乱的手,粗着嗓门教训道:
    “手别乱摸,这儿是办公室。”
    “……”林泽白皙的脸红了,讪讪地抽回手,有些受伤地低下头,两只手尴尬地绞扭在一起,他不是故意的。
    “额,头儿,那什么,你站的位置吧刚好……”吃狗粮最多的伊妹儿典型的记吃不记虐,看到养眼小帅哥委屈了,她的慈母心克制不住地勇猛生长了,“你自己瞧瞧。”
    伊妹儿挺同情地看着顾钧,眼神里写着一行字:要面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顾钧一侧头,特么还真是,他这位置站的,坐着的林泽一抬手够着的还正好是他裤腰的位置,再一看,长睫毛垂着、小嘴儿抿着,委屈人家了。
    “涛子,把案子的审讯记录和录音材料都重新梳理一遍,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老余你再查一下舒一龙自杀那晚看守所的当班资料,伊妹儿你最近多跑跑医院,你是女同志和刘副队家人好沟通些,还有大李你安排两个兄弟到医院轮流守着,一定要确保刘副队的安全,行了,该干嘛的就干嘛去,我先去一趟局长办公室。走了,林泽,和我一起过去,局里的谭书记也在。”
    林泽怔忪地被顾钧扶着起身,他似乎有点无所适从了,是不是今天他来的莽撞冒然了,干扰到了顾钧的工作了?因为他能听出顾钧不高兴了,甚至是有些恼怒的。
    出了办公室,顾钧也没说话,而是掏出手机快速地发了一条消息出去,然后才慢慢地引着林泽往局长办公室走。
    “顾钧,我、我一会说什么?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林泽紧张地吞咽了下,“对不起,我、我应该先和你打个电话的。”
    “没事,你一会就照实说就行,”顾钧确实还是不高兴着,但他再不高兴也不能再让林泽委屈了,“我就是不想让你再扯进这些事,再给我点时间……”
    “不、不是的,我没有不信任你,”林泽猛地停住脚步,“我、我只是担心,我不去见你们的局长了,我这就回去。”
    恰巧经过的人好奇地偷看着这两个好像起了争执的人,顾钧冷冷地瞪了回去,路人立即消失在各扇办公室的门后。
    “没事,是我存了私心,”顾钧见不得林泽这惶急小心的模样,再多的气也得消了,“他们是你的父母,你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乖,我没生气,就是刚才有点着急了,一会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个案子是该到了结的时候了,别怕,一切有我。”
    “那、那你真的不生气了?”林泽伸手悄悄地又拽了拽顾钧的裤腰,撇了撇嘴低声嘟哝道:“刚才你凶我。”
    顾钧抬头瞧了眼走廊上的监视器,哭笑不得地在林泽脸颊上亲了一口,“宝贝,你扯哪不好,偏要扯那?这想解开你老公裤子的姿势,你可让我怎么理解?”
    林泽脸腾地绯红,伸手将人推开,赶紧擦了下自己的脸,跟受惊的小鹿似的来回转头听着走廊上的动静,顾钧见了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撩他的是他自己,可这宝贝反射弧还真是长,撩完了才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的走廊上,还是云城公安分局的走廊上!
    胆大妄为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三分的顾钧可不会害什么羞,他亲的是自家媳妇,‘吧唧’又是一口,还没等林泽发怒,他已半拥半拽地将人带进了局长办公室,两座佛已经在那等着了。
    林泽一进大门口,郭局就知道了,平时碍着许多原因和有个混小子挡着,林泽这个当年案件的当事人始终是没能好好交谈一番,如今人自己来了,再不和人当面聊聊就是再一次的失职,心里的愧疚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避着,该承认的就得承认,当然该问的也得问。
    谭书记也正好在局里就一起过来听听,手下爱将也是为了查这个案子出的事,他也心急,恨不得立即揪出害人的王八蛋也把他揍个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伊妹儿皱着眉头瞅了几回坐立不安的张涛,这小子怎么回事?屁股下有钉子?就看他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还眼神乱飘着。
    “喂,你长痔疮了?!”在张涛再一次扭动时,伊妹儿杏眼儿圆睁,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众人皆垂死病中惊坐起,齐刷刷地张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两人。
    “伊姐,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张涛羞答答地将脸埋进手掌心,“啊,我没脸见人了!”
    一地的鸡皮疙瘩欢快地在众人脚下欢舞,众人没心思捡,下巴都快惊掉了,狐疑的眼神在羞涩的张涛和错愕的伊妹儿之间来回移动着,活泼的就像养了一缸不安分的小鱼似的。
    “……”伊妹儿心中数不清的圈圈叉叉快速闪过,若是有弹幕估计也是糊屏了!特么的老娘也就是顺口问候了下,可真没啥奸情啊啊啊啊啊……现在再培养淑女的谈吐还来得及吗?!
    “啊,不行了,我先出去一下,真疼啊,”张涛在一众人的目送中窜了出去,一出办公室的门,张涛就想挠墙哭,他的面子这回真是被自己摔得稀碎了,用502都粘不回去了,自己也是脑抽了,怎么一顺口就认了那种不可言说的隐疾呢?嘤嘤嘤,被头儿害死了!
    兴余里30号,林泽曾经的家藏着云天河的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林泽也不清楚,但肯定很重要,否则父亲不会把东西藏到地板下面,上面还有老旧的箱子压着,小时候他看见了没当一回事,还以为是父亲钻到床底下去抓老鼠。
    最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是会做和过去有关的梦,有些很模糊荒诞,可有些特别真实就像在眼前发生的一样,林泽相信自己没有记错,那个房子里有一些他父亲留下的东西,也许和案子毫无关系,但也许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证据。
    警笛刺耳响起,警车呼啸而出,两辆警车直奔兴余里30号。
    顾钧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林泽的手,林泽的手心都是湿冷的汗,双眼大张着瞪着前方,十五年了,他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这里,他快乐的童年在这条小巷里有多鲜活,终结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曾经的他深恨着这里的一切,回到这个城市他就住在离这里不过十几分钟脚程的地方,可他一次都没有踏足过这里,甚至连经过都没有,他就像一个自欺欺人的演员,演着他并未遭受过那样重创的人生,他独自一人遮掩着他父母是死于非命的真相,似乎这样他就能和这个社会距离近一些,逝去的父母也能安心些似的。
    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虚弱,林泽湿冷的手指在顾钧的掌心中不安地屈伸着,回到兴余里30号,就是直接中断了他这么多年的演出!他可以在顾钧面前袒露自己的伤口,可那些人早已在恨和淡忘中成为了陌生人,而这些陌生人很快就会将他父母的名字重新挂在口边,然后告诉更多的人,他是可怜的孩子!
    林泽后悔了,害怕了,他的心在警笛的呼啸声中颤栗着,可他一声不吭,紧紧咬着牙关,将后悔和害怕压在心底,压得死死的,他没有权利退缩!这是他的命运,没有人能代替他去接受,即使是顾钧也不行!
    他将顾钧拉进了这个吃人的旋涡中,他不能真的任由顾钧的意愿呆在岸上,然后看着更多的人被这旋涡给吞噬!
    第二辆车里坐着的是伊妹儿和大李,张涛还在厕所里蹲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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