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赐臣这幅《千里江山图》吧!”

    “你……当真很识货嘛。”赵极摇摇头,“此图朕可不能给你。”

    “诶?陛下不是要赏赐臣吗?为何又不肯了?”

    “朕说赏赐你,可没说赏赐你这幅图啊。”赵极道,“你要什么东西不行?为何要这幅图?”

    “陛下,臣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画,想带回去日夜瞻仰膜拜。”蔡俅叹了口气道,“天下皆知林待诏的画乃是出神入化的世间极品,大家都想求得一幅。奈何林待诏从不送别人画,卖也不卖,画全都到了陛下手中。臣跟了陛下十余年年,陛下您收藏着这么多珍贵的画作,一幅都不肯赏赐给臣和臣的家里人们开开眼吗?”

    “哈哈哈。”赵极乐得合不拢嘴,笑道,“这样吧,既然你这么喜欢画,朕送你一副对你来说更有意义的。”

    “对臣来说更有意义的?”蔡俅问道,“敢问陛下是什么啊?”

    “你过来看。”赵极笑嘻嘻地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画,摊开在蔡俅面前,“这幅画叫《听琴图》,画的是我们八月十五中秋那天在花园里的古松下小会的时候,朕在弹琴,你坐在一边听。算起来朕还是希孟的师父呢,给你这幅画怎么样,你不亏吧?”

    “天哪……”蔡俅目瞪口呆,连忙感激涕零地跪下磕头,“臣感动得无以言表,谢陛下,谢陛下!”

    “哈哈哈,快快起来。”赵极把画卷好,塞到蔡俅手中,“给你吧。”

    “臣一定将这幅画悬挂中堂,天天顶礼膜拜!”

    “哈哈,好啊……”

    蔡俅把赵极的《听琴图》带回家以后,果然视若珍宝,天天膜拜,还临摹了好几次,都临摹得惟妙惟肖。

    据说蔡俅喝醉时还将自己临摹的画作赏赐给了家里扫地的下人,那下人拿了蔡俅的画,在市场上得了几十两黄金,从此家境宽裕,扫地更加卖力。

    初冬,文书库

    希孟呕血的毛病没有好,反而一直在恶化。尽管《千里江山图》后,他真的没有再提过笔,过度的劳心费力却早已透支了身体。

    上天似乎觉得他已经完成了一生的使命,他的艺术生命已经注定永恒不死,现在就要取回赋予他的尘世生命。

    “咳……咳咳……”秋去冬来的时节,一时禁不住寒冷,身寒体虚,毛病便发作得更加厉害。希孟眼看着病情恶化只怕要瞒不住师父,决定第二次远行。

    这次离开,希孟谁也没有告诉,只在自己桌上留下了一封信。

    希孟说,他要去一个很远很远,又很宁静的地方定居下来。

    希孟说,他会等着师父卸下肩头重担那天,和自己一起浪迹天涯。

    赵极看完信笺,默默望了一眼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将信笺夹进了一本厚厚的书里。

    又走了呢,这次是因为什么呢?赵极百思不得其解。

    上一回,这一回,中间不过隔了半年。

    上回去了两年,这回又要去多少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赵极望着那漫天飞洒的碎玉琼花,似乎看见一位清瘦的少年,腰系一把小折扇,手持一管紫竹箫,箫下白玉穗随着少年的步伐轻轻摇曳着。

    少年的背影很静,很静,静得和梦一样没有重量,独自在无边无际的风雪之中翩然远去。

    眼前,只剩下纷纷扬扬的茫茫大雪了。

    希孟走后,赵极尝试着像上回那样让各地打听汇报他的消息,献上他的画作,结果竟是一无所获。

    两年后,皇帝赵极退位,传皇位与十八岁刚成人的太子赵钦,被尊为太上皇。

    据说赵钦哭着嚷着不肯当皇帝,觉得自己年纪太小,还应该请父皇多栽培几年,然而赵极说他十八岁不小了,还是执意把所有朝政大权通通扔给新皇帝,微服去了江南游历。

    据说,赵极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要找谁。

    史官根本不会注意到一个十二岁入宫十八岁就离开的画师,何况宫里根本没留下他一幅画作,因为他的画作在太上皇离宫之时已被通通带走。

    因此,画史也没有关于希孟的一星半点记载,人们也无从知道曾有过这样一个人存在。

    然而赵极决心走遍这千里江山的每一个角落,找回他心目中真正的江山。

    “希孟,你,才是我的千里江山啊。”

    【尾声】

    江南三月,红花绿柳,千里莺啼。

    少年一袭薄薄的青衫,独自坐在湖边。春风迎面拂过春衣单薄,匀称的身材又显得有几分瘦弱。

    少年修长的玉指间,握着一管紫竹箫,明澈的双眸望着湖水中明媚的春光,若有所思。

    水风阵阵,湖光粼粼。湖对岸远远传来一声又一声殷切的呼唤。

    “希孟!希孟!是你么!”

    “希孟!希孟……”

    少年微微抬眸,望那湖对岸看去。

    丽日下杨花飞絮。

    恰若那年风雪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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