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嘴角的笑一僵,改口道:“最多十日,是我容忍的极限了。”
    “多谢理解。”
    岚岱虚虚一拱手,言语里并无真心。
    “闲杂人等可以出去候着了。”
    语罢,他任由瑞文刀片般锐利的目光在脸上刮过,泰然自若地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
    瑞文略一权衡,起身对我道:“我先去让人将屋子收拾一下,多加一个枕头来。”
    他这话的意思是到了药王谷我们依旧得挤一张床了?先前我死皮赖脸蹭他的房,如今换他积极准备,我心中暗叹,真是风水轮流转。
    岚岱幽幽抛出一句:“药王谷的房间够多。”
    瑞文仿若未闻,细细地叮嘱我几句便出了门。
    岚岱瞧他身形掩在门后,扭头说道:“你身上中的是二流药粉,我不出三日必能解开,放宽心。”
    我问:“你方才不是说不行?”
    “哎哎哎,”他摆手道,“我何时说过不行,我只说你们对我如此信任,吾心甚慰。”
    我无言,他们两个岁数加起来过半百的人,遇到一起净爱逞口舌之快,不怕被人笑话。
    岚岱道:“岂能让他事事如意,年轻人跌不了跟头怎么成长。”
    他赢了一回,倒是端起来了。
    我道:“瑞文不过是关心则乱。”
    他斜觑了我一眼:“哟,尚未进门,先护起短来了。”
    我不理会他的口无遮拦,道:“既然我的事情是小,麻烦优先医治瑞文,他中了散功粉加之旧伤未愈,我担心拖久了对身体伤害更大。”
    “他能有什么伤,我听说受了萧翎一掌的人可是你。”岚岱食指一伸,点上我的胸膛。
    我呼吸一滞,闷哼一声,喉口亦溢出些许血腥味。
    他叹道:“你们一个装病,一个强作无事,确是天造地设。”
    我苦笑。
    他道:“罢了,你先去休息吧,从明日起有的是苦药给你吃的。”
    我心知他不是说笑,当下心中戚戚,年少时躺在床上被瑞文灌药的阴影慢慢笼了上来。
    岚岱瞧着我的表情,嘴角一勾,幸灾乐祸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猜他数年不见,攒了不少新药来折腾我,当即不敢细想,起身告辞。
    走出门去,我并没有径直去找瑞文,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心中那种空落再度腾升起来。
    几番话听下来,我再愚钝也该明白了。
    所有的爱恋源于詹廷芳的一剂迷魂散,我自以为是的真情实意,原来连虚情假意都算不上,然而伊人已去,我的不豫无人能解了。
    这般发了一会儿呆,我耳畔传来一声低呼。
    我倏地一抬头,但见平素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灰雾。
    “你怎会在此?”我讶异道。
    “我怎会在此,”南宫玉瞪着我道,“你骗了我。”
    我让他去接剑庐老人,未等他回来先跟着瑞文离开武林盟,没能知会他一声,他应是误会了。
    我解释道:“事出突然,我亦是无奈之举。”
    他全然没听进去,话语间竟透出了一股委屈之意。
    “我以为你是个好人,你却和旁人一样利用完了就抛弃我。”
    我沉吟片刻,颔首道:“没错,是我利用了你。”
    他问:“我当真没有一点价值了?”眼里一点一点氤出了不甘。
    我本欲借此机会彻底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然而见到南宫玉暗含期盼的眼睛到底没能忍下心,终是改口道:“除非你能替我寻到龙涎香。”
    龙涎香是我少时听岚岱胡邹出来的众多药材中的一味,料想南宫玉久寻不到,自会放弃。
    他眸光一沉,定定地瞧着我,良久才道:“你确定你要的是龙涎香?”
    我观他脸色应是没听过此等药材,心下主意更定,遂确认道:“没错,只要你能献给我,我便相信你尚有留在身边的价值。”
    忽来的寒风吹得满院乔木沙沙作响,南宫玉在这林涛声中握紧了拳头。
    他道:“一言为定。”
    隔天岚岱替我准备药浴时,我说到此事,他听了竟抚掌大笑。
    “段颖啊段颖,可真有你的,叫人把传家宝偷来送给你。”
    我一时错愕:“龙涎香不是你编造出来的?”
    “龙涎香乃海中之龙的唾液,传说制成香囊随身携带可延年益寿,百毒不侵,多少年来令富商甲贾趋之若鹜,江湖上现存的恐怕唯有南宫世家手中的一小瓶了,”岚岱笑道,“你说算不算得上传家宝。”
    我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随口一言就掀了人的家底。
    “南宫世家素来冷酷无情六亲不认,出了南宫玉一个奇葩偏偏认准了你,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岚岱道,“你可千万别让瑞文知道,不然他非气疯不可,”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不不不,你千万要让他知道,我迫不及待想看看他气疯的表情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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