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唯, 淮县人, 34岁, 无业。
    余非看着眼前这个人,一脸看不出情绪坐在前方的桌边。
    余非也无话, 只是这么斜斜坐着,一只脚对着他,一只脚随意靠着,显出不在意的态度。
    而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此刻的心情多么难以叙述。
    过了一会,魏秋岁进拉门进来。
    “争取了十分钟的审讯时间,你有什么话就问吧。”魏秋岁说着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一坐, 尤其是多了一个才交过手的人,吴唯的态度显然有些变化,他似笑非笑打量了一下他们:“想问什么?”
    “长话短说。”魏秋岁手中握着一本本册, “你昨天说过的那起白津二中的案件, 我需要你交代清楚。”
    吴唯看着他, 过了一会缓缓开口:“警官, 说话讲求证据,什么白津二中?”
    魏秋岁最烦躁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这种在情急之下说出罪行,但到了所里,有了时间缓冲, 开始拒不承认罪行的人, 并且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 再让他们开口就比较困难。
    对于他们两来说, 刘友霖和白津二中的案子是所有案子的开端,如果没有这起事件,他们不会陷入到一环套一环的许多事件之中,甚至根本不会再有接触的机会。
    魏秋岁站起来,余非看见他踱步到吴唯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如果没有直接证据,我会在这里和你废话吗?洪晓易指缝中的血迹,和你们留在杀人现场的刀,每一样都可以作为指认你的直接证据,还要我再找找吗?”
    吴唯抬眼,和他大大方方对视:“那么现在是要把我送回白津吗?”
    魏秋岁盯了他一会,忽然转身又回到了座位,长腿一翘,手搁在椅子的双扶手上:“我想先和你聊聊。”
    “聊什么。”吴唯说。
    “聊聊关于你们的网站。”魏秋岁说,“主动交代可以减免刑法,你考虑一下。”
    吴唯没有说话,只是手撑着额角,头微微扬起看着天。
    “你也是‘这群人’吧。”魏秋岁开口。
    余非没想到魏秋岁会忽然提起这句话,微微有些呆愣。但他的目光始终在吴唯的身上游移,他感觉到魏秋岁说完这句话后,吴唯的表情不如从前那么自然。
    “你出生在淮县,家里都靠种地为生,你小学文化水平,十来岁就出门打工,为的是给你母亲看病。”魏秋岁把脚放下,换了一个姿势,“你母亲被发行患有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之后便常年卧床。”
    吴唯忽然恶狠狠地转眼看他:“闭嘴。”
    魏秋岁没有闭嘴,反而又站了起来:“你为了给你母亲看病,待过工厂,做过杂工,后来送快递,直到你母亲在六年前去世,她死于窒息,对吗?”
    吴唯铐着手铐的手用尽全力敲打了椅子一侧的把手,方才脸上的所有风轻云淡的神色尽数收敛,满脸都是戾气,审讯室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变得更加可怖。
    但魏秋岁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他离吴唯更近了一些。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母亲是你第一个用这种方法杀死的人。”他说。
    “闭嘴!”吴唯从椅子上站起来,两只手因为被靠着手铐,无法直立,只能弯着一些腰,面孔朝上,恶狠狠地瞪着魏秋岁。他咬紧双牙,咯吱作响,一丝丝的声音从牙缝中溢出,“闭嘴,你给我闭嘴……”
    “魏秋岁!”余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怕对方发了疯对魏秋岁做些什么。
    然而魏秋岁背对着他抬抬手,示意不需要过来。
    “你是如何得知这个网站和论坛的,我不得而知。”魏秋岁把抬起的手放下,插入口袋中,“但你离开了自己的母亲之后,可能会觉得生活轻松了很多。然后你用这个方法,唆使了第二个,第三个,或许更多的人去犯罪,而你,可以不需要送快递,看别人脸色吃饭,你只要动动手指,用你的反社会人格,找到轻松获取钱财的方式。”
    吴唯看着他的脸,对着他吐了口口水。
    “干什么!”余非再也忍不住了,马上就要上前。魏秋岁又一次侧头阻止了他:“余非,没事。”
    魏秋岁抬手,用袖口抹了一把脸:“我说的没错吧。”
    “那又怎么样。”吴唯坐下去,“你说的没错又怎么样?你还指望我告诉你什么?”
    “你能告诉我的很多,你现在只是坐在这里,还能和我又喊又叫的,等黑溪的警方来了,他们的审讯员会怎么对待你,我不好说。”
    “你到现在还觉得秦客会来救你。”魏秋岁说,“你们所有人都非常自大狂妄,以为世界尽在自己手中。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这种自信是谁赋予你们的。”
    “你们警察都蠢。”吴唯狞笑起来,“如果你们警察不蠢,这个网站怎么会运营这么长的时间?”
    “是,我们都蠢。”魏秋岁往后退了两步,“那我们就来试试,秦客最后会不会来救你。”
    魏秋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三分钟,你思考一下。”
    吴唯不再发声,魏秋岁也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里。这个空间之中,只有墙上的钟在一步一步走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等你回白津之后,我们会带你比对指纹和血液dna等,在此之前,你需要先在黑溪待着。”魏秋岁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你的一口唾沫我就不还了,白津见,至于回了白津之后怎么定罪,我没法给你答案了。”
    “等一下。”吴唯忽然叫住了他们。
    魏秋岁和余非一起侧眼看他。
    ……
    “那天,洪晓易的弟弟洪晓真叫了他的两个朋友一起在白津二中的楼顶。他的本意是,杀死自己的弟弟后,嫁祸给那两个小孩儿。”
    那时候的洪晓真已经感染了肺炎,他知道,在此刻任何一场病,都有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不得不把一些话去和自己曾经两个要好的伙伴说清楚,于是洪晓易找到了这个机会。
    吴唯那天找到洪晓易的时候,洪晓易还在犹豫不决,吴唯骂他妇人之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在犹豫什么。到了楼顶,洪晓真在和杨峰说话,刘友霖还没有来,吴唯怕洪晓易再生变故,于是想都没有想,当场解决了两个人。
    他把假护照塞到洪晓易的手中:“我把你们所有人的证件都做好了,现在那个姓刘的还没来,我们把你弟弟伪装成他的样子,但是警方不是傻子,到时候他们发现死的不是刘友霖而是你弟弟,肯定会生疑。”
    “那怎么办。”洪晓易说。
    “我们就嫁祸给刘友霖,到时候就直接做了他。”吴唯说。
    吴唯看着魏秋岁,边看着他边摇头:“但显然我们低估了你们警方的办案能力,没想到你们当晚就能发现刘友霖并非他本人,情急之下,他只能把刘友霖给杀了。”
    审讯室的门外有人敲门,一会,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进来了。他看了一眼魏秋岁:“怎么样?”
    “嗯。”魏秋岁站起来,拍拍还未回神的余非:“我们差不多了,走吧。”
    吴唯看着他们二人走向门口,余非跟在魏秋岁的背后,一直没说话。直到他推门出去,门快关上的时候,他才回头看了吴唯一眼。
    ……
    曾健来到黑溪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看见魏秋岁和余非的时候,显出了一丝非常不耐的表情:“我现在收回我之前的话,我现在希望你们立刻分手。”
    余非双眼一瞪:“为什么!”
    “你们怎么做哪儿哪儿就要发生事儿。”曾健边摇头边走进黑溪市的市局,“嚯,好久没来了,黑溪的市局还是这么亮堂,再看看我们白津的,啧啧啧……”
    魏秋岁:“……你就是来接我们的么。”
    “当然不是,还要和局长谈谈关于津溪别墅案的事情。”曾健说,“你们俩忙到现在,还没找机会看看新闻看看微博吧。”
    “啊。”余非点点头,“怎么了?是不是舆论都炸了。”
    曾健没回答,就是摆了摆手:“老魏一起吧。”
    谈了整整下午,不知道他们在市局的结果如何。余非就去了医院陪着魏梦梦,魏梦梦精神已经不错,知道毒舌和怼人了。
    “你不找你男朋友来看看你吗?”余非给她剥着桔子,掰了一瓣放到她的手里,“你受了那么大惊吓和受了那么重的伤,”
    “路那么远,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是你和魏秋岁啊。”魏梦梦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我又不是没他不行。”
    “吵架了?”余非问。
    “没有。”魏梦梦把那瓣桔子塞嘴里,气鼓鼓地嚼着,“他今早跟我说电视上那个黑溪绑架案的受伤女主长得好像我,我没化妆就这么难认吗?!”
    “……”余非默默吞了口桔子。
    “你说,我化妆和不化妆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余非老实回答,“都挺漂亮的。”
    “直男真可怕。”魏梦梦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和他的关系了。”
    余非坐了一会,翻了翻新闻。果不其然,微博上不光是本地新闻,连很多大v公众号都已经开始说这件全国轰动的事件。虽然这件事之中没有人受伤,但很多人都开始说起,这位‘小丑’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警察重开调查一件当年已经结案的重大案件,都在纷纷猜测他的身份,虽然也不乏有人说是不是当年事件之中的两个孩子中的一位没有死,也有人猜测就是知情人士,或者那起事件主角的亲朋好友一类的人来主持公道。总之,这么一件案子,在尘封了五年,连那个替死鬼死刑犯执行死刑的时候都没有一点波澜的案子,在微博的热搜上挂了一夜。
    新闻媒体发达了就会有这样的事情屡屡发生,言论自由的今日,大家可以通过网络说自己想说的话。余非翻翻评论,一些主流媒体的评论尚且能看,都是什么“希望还原真相”一类的话。
    当然还少不了愤青的评论:“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当年这么大一起时间都会抓错人吗!”“心寒,不知道现实中还有多少这样的案子,凶手不能绳之以法,会有莫名的不安感。”
    余非撇撇嘴,继续往下看。
    评论里居然还有挺秦客的:“觉得那位小丑有情有义,我现在还有点希望他不要被抓住!”
    “我真是服了一些人的三观了。”余非坐在病床旁边有些生气,想到他和魏秋岁上下玩儿了命的奔波,就是让这些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心中的不爽都要冲击天灵盖而出了,“什么叫‘有情有义’,他们小学及格了么。”
    魏梦梦捧着水杯喝了一口:“你指望键盘侠说什么啊,他们没给那小丑加油,直呼小丑好帅就已经不错了。”
    余非往下划了两下,看见了评论中的:“希望小丑加油!打倒黑溪警方!”
    他把手机一扔,揉了揉眉心,希望自己淡定。
    “怎么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魏秋岁和曾健两人走了进来。余非赶忙把手机摁灭,他不想让魏秋岁看见这些言论:“没事,你们开完会了?”
    “开完了。”曾健走过去和魏梦梦打招呼,魏梦梦有点认生,只是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话。
    “我们晚上就准备准备回白津了。”曾健说,“时间紧迫,所以只能委屈委屈魏大小姐了,跟着我们的车一起回去。”
    “这么赶?”余非愣了愣,看向魏秋岁。
    “白津二中的案子重开,我们要回去尽快准备材料,这一次,希望是真正的结案了。”魏秋岁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四人连夜赶回白津,开到白津市区之后,都已经将近半夜两点。
    魏梦梦早就撑不住睡下了,曾健连续工作了俩晚上,前半路跟着余非还说会话,后半夜在后排已经呼呼大睡了很久。而魏秋岁开着车,余非坐在副驾驶,车里安静沉默了一段路,余非总是错觉魏秋岁会睡着了。
    “困吗?”魏秋岁率先开口,“再开一个小时,就到家了。”
    “不困。”嘴上说不困,余非立刻打了个大哈欠,“……哈啊啊,什么玩意儿,还要一个小时啊?”
    魏秋岁平稳地开着:“嗯,前面修路,我们只能从另一个入城高速过了。”
    余非怕魏秋岁无聊犯困,说:“要不我和你说说话吧,反正后面俩睡那么死也听不出。”
    “我不困。”魏秋岁道,“你困了睡一会也没事。”
    “不,我想陪你。”余非往下缩了缩身体,数着高速公路上一个个往后倒退的路灯,“我现在浑身轻松。”
    “为什么?”魏秋岁说,“因为刘友霖吗。”
    “对。”余非点头,“我听见他不是凶手的时候,真的特别高兴。人的感情真奇怪啊,他都离开那么久了,我居然还会觉得因为这样的事情开心。其实他是又怎么样呢,我还能把他拉起来打一顿吗。”
    魏秋岁轻轻道:“因为你真的很喜欢他,你到最后都在相信他。”
    “……是啊。”余非笑起来,“我虽然常常觉得我特别不会看人,但是他,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好孩子。三个多月了快四个月了吧,你说他投胎转世了吗?”
    “我不知道。”魏秋岁说。
    “你是不信吧。”余非把头侧向另一边,脸看着窗外,橘色的路灯在他身上慢慢掠过去,“你不信天也不信地,不信鬼神。”
    “对。”魏秋岁转眼看他,“我也不信命。”
    曾健在他们身后打出了一长串的呼噜,余非坐起身子转头看他,又不满地转过来:“你们队长真的吵死了,中年人了,让他矜持点好吗。”
    “等他醒了我告诉他。”魏秋岁说。
    “……”余非摆手,“不了不了,挺好的。”
    魏秋岁送了余非到家门口,曾健和魏梦梦还没醒来。余非绕过车子走到驾驶室旁边,魏秋岁把玻璃窗放下,单手搭在上面,把头伸了出去。
    “今晚我要送他俩回去,明天可能市局有成堆的事情要处理。”
    “你忙吧。”余非凑过头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好。你回去好好休息。”魏秋岁抬手揉了一顿他的头发。
    余非双手趴在车窗上没有动,只是这么盯着魏秋岁的眼睛。
    “……”魏秋岁微微笑了笑,又低声道,“辛苦了,爱你。”
    “我也爱你。”余非也轻声回答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去吧,拜拜。”
    一声爱你甜得余非一晚上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他才看见了魏秋岁给他的微信留言,简简单单的两行字。一个是昨晚发的:“梦梦晚上住我这儿,到家了。”
    一条是:“睡着了吧,晚安。”
    余非躺在床上,用手肘抵着额头,给魏秋岁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魏秋岁的旁边是呼呼的风声:“余非?”
    “嗯。”余非心情很好,“早上好,已经去市局了?”
    “是,刚让魏梦梦她男朋友来接。”魏秋岁说。
    “你这口气,你是把人家男朋友揍了一顿吗?”余非笑起来,“她没事儿了吧。”
    “挺好的。”魏秋岁答道,“你呢,睡得好吗?”
    “特别好。”余非对着话筒轻声说,“想你想了一晚上,能不好么。”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余非对着电话道:“魏秋岁,反正你车上没人,亲我一个呗。”
    “余非……”魏秋岁用他惯用的,没有办法的口气喊了他的名字。
    “我不管,我想听。”余非今天决定和他作到底,“亲一个给爷听听,来吧。你是不是不会啊,我教你,啵啵啵~mua~”
    魏秋岁沉默了一会,忽然电话变成了忙音。
    余非举着电话:“???”
    他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又打了个电话给魏秋岁,魏秋岁接起来,低声道:“我真的不行,你饶了我吧。”
    “哈哈哈哈——”余非捂着肚子在床上滚了一圈,“你他妈,脸皮是真的薄。”
    ……
    魏秋岁忙里偷闲在车里给他打的这五分钟电话,又足以让余非的心情好一个上午。中午之前,舒蒙打了个电话给余非。
    “舒蒙哥?”余非道,“好久不见。”
    “你也知道好久不见。”舒蒙说,“林濮的律师所开张了也不见你和老魏来看看,转身去黑溪市又搞事,你们俩除了会秀恩爱和搞事,还会干什么?!”
    余非连忙赔不是,又说要请他俩吃饭。舒蒙道:“请吃饭就免了弟弟,吃饭可以有,今天中午我做东,咱们下馆子,不带魏秋岁。”
    ……
    林濮的律师所开在白津市的另一边,离余非家他们的距离还是远的。余非自己没有车,感觉坐了大半个城市的公交才到了他的地方。
    舒蒙和林濮早就在饭店门口等他了,余非边道歉边说:“这里太远了,怎么会想到开到这里来啊。”
    “离你远,离人家家近就行了。”舒蒙顺手搂过余非的肩膀,“要不余总去白津那头开家公司,我们家宝贝儿甜心给你做法律顾问你看怎么样,我们家收费……”
    “舒蒙哥。”余非打断他,“你这样特别像拉/皮/条的。”
    舒蒙:“……”
    “好的不学,天天和老魏学牙尖嘴利。”舒蒙拍了他一把后背,“进去,饿死你哥我了。”
    说是庆祝律师事务所开业,实则也就是个三个人聚餐。舒蒙饿狠了,差点没把菜单上所有东西都过一遍。
    “余非没开车吧,来来来开几瓶啤酒。”
    余非无语道:“大中午的喝什么酒。”
    “啤酒又没事。”舒蒙点完菜,把菜单一合,“今天老魏不在没人管你,我们敞开了喝。”
    林濮从刚才开始就一副懒得理舒蒙的表情,这会筷子一点桌子,开始慢吞吞吃桌上的凉菜,一边看向余非:“前天那事儿我俩在新闻看了,里面是真有zha/弹?”
    余非也夹了一筷子,点了点头,把那天在黑溪发生的事情同他们俩讲了个大致,还说了关于白津二中的事情。
    “你们这一趟走得可真值……”舒蒙感叹了一句,又道,“呸呸呸,值什么……我真是要被你们俩气死,以前我还同情同情你余非,找了魏秋岁那么个不要命的人。现在好了,你和他和好之后是一起不要命,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俩般配。”
    “……”余非喝了口酒,“那到底般配不般配?”
    “般配,绝配。”舒蒙对着他的酒杯磕了一下。
    林濮夹了一口菜慢慢嚼着:“你们说你们进入了案发的津溪别墅,实际上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装置‘矿机’的屋子而已……而这栋别墅现在的主人是一位老太太。”
    “对。”
    “他是这个叫刘习的人的姑妈。”林濮的手转动着筷子,“而刘习,王家俊,陈炳青还有已经死去的秦厚海,其实他们还有联系。”
    “是这样。”余非说,“他们现在,肯定还有联系。”
    这一直是余非和魏秋岁他们想不通的地方。
    秦客和秦雯当时说过,他们能确定就是这三人之中有人曾经背叛承诺,他们要找到的就是究竟是谁策划了津溪别墅这一起案件。
    但很显然,他们似乎还有某种无法割断的联系。
    “说起来,你上次为什么会说他们胃口大?”余非问林濮。
    “或许他们在制造属于自己的虚拟货币体系。”林濮说,“或许这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其他事情,不光是表面上的这些,更深入肮脏的交易在后头。比如不光是这一个论坛,而有几十个,甚至成千上万个这样的网站存在,他们通过这种货币完成一笔笔不通过银行的实时交易,简单便捷,又隐秘。”
    “……”余非吸了口气。
    林濮手指玩着杯子:“这个世界你看不见的地方远比你想的要可怕很多。”
    “昨天的新闻看了吗?”林濮换了个话题,他把自己的手机翻开,放到余非的面前,“这些言论看起来真不友好。”
    余非不用抬眼皮都知道林濮说的是什么,随即道:“但他们警方能怎么样,无论接不接这案子都会很傻。接了人家说’哇你们当年果然是抓错了人,弄不好还杀错了人,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我们人民群众的安全怎么得到保障!’。”
    舒蒙在旁边道:“然后,一旦不去理会,又有人说‘哎呀你们警察当年无能就算了,今时今日居然还不好好调查!我们人民群众的安全怎么得到保障!’”
    “哎。”余非伸出杯子和舒蒙碰了一下,“做警察真难,日常同情一下魏秋岁同志。”
    吃得差不多了,林濮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精致纯黑的烫金名片:“我的名片,想打官司找我。以后和魏秋岁因为财产问题需要用法律解决的,找我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不帮魏秋岁?”舒蒙疑惑道。
    “因为我还没见到他,到时候我也会给他发一张名片。”林濮把名片塞回自己的口袋里,“如果魏秋岁出的价格更高,我当然会帮他打。”
    “金钱面前无友谊。”舒蒙总结道,还对着林濮抛了个媚眼,“宝贝儿,你真棒,你爱钱的样子让我觉得更爱你了。”
    余非想起之前林濮和自己说的话,忍不住贱兮兮地问舒蒙:“舒蒙哥,你一口一个宝贝儿的,为什么林濮不带理你的?你俩到底成了没啊。”
    “……”舒蒙的双眼在金丝边眼镜后睁大了一些。
    林濮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把杯子中最后一口酒喝尽,对着余非拍了拍手:“不错。”
    “谢谢。”余非笑眯眯地撑着头。
    “靠。”舒蒙气道,“你怎么什么都和余非说,我有小情绪了。”
    “那你有吧。”林濮不在意道。
    “你等着。”
    “嗯。”
    “……”
    余非总结道:“你也有今天啊……”
    ……
    白津市局。
    魏秋岁回到白津的市局后,坐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内,他把桌上的烟灰缸里倒了一些水,慢慢抽出了一根烟来夹在手指之间。
    他去黑溪短短几天,发生了太多让他暂时无法消化的事情。
    “魏哥。”陈晖彬在门口敲门。
    “进来。”魏秋岁把烟放进嘴里,低头点火。陈晖彬给他把咖啡放在桌上,说道:“大家看了之前的新闻都担心死你了。”
    “没事。”魏秋岁简单应了一声,又抬眼看他,“廖应……廖队怎么样了?”
    “哦。”陈晖彬忽然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呢,廖队醒了。”
    廖应龙不能算醒了,至少现在还在昏睡的状态。
    “前天的时候醒来了,昨天也醒了好几次,清醒的时候能正常和人说话,也有记忆,睡着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叫不醒。”陈晖彬说,“这几天曾队走了,都是叫我来这里看着他的。”
    魏秋岁看着病床上的廖应龙,他几天不见他,整个人已经瘦得脱形,感觉皮下就是骨头。脸色倒是还算不错,旁边的点滴滴着水,病房里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要不等廖队醒了,我再通知你吧。”陈晖彬给魏秋岁端了个椅子来坐,“这会盼他醒,都不知道要盼到什么时候了。”
    “没事。”魏秋岁摇摇头,坐在椅子上,手臂抱着看廖应龙的脸,“我没什么事,在这呆一会。”
    陈晖彬不知道魏秋岁知道了什么关于廖应龙的事情,只能在一边应了一声。
    “你看着他好几夜没睡好了吧。”魏秋岁忽然说,“去休息一会。”
    “我不要紧!”陈晖彬立刻道,“我不困……”
    “去休息一会。”魏秋岁重复了一句。
    “……哦。”陈晖彬指指外面,“那我就在外面那张床上睡一会,魏哥你有事儿就叫我。”
    陈晖彬走后,魏秋岁掀起眼皮看了看上面的点滴。点滴一滴滴下来时,伴随着一阵阵“啪啪”的声音。魏秋岁被这动静莫名得一阵困意袭来,他盯了一会,居然抱着手臂,头侧歪着睡着了。
    不过他睡得很浅,在听见一阵短暂的动静后,他迅速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他就看见了廖应龙在侧头看他。
    因为需要制氧机辅助呼吸,廖应龙的侧过脸时只能看见他的双眼。魏秋岁刚醒来,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多少还是有些呆愣。
    但他很快就已经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确实在看着自己。
    “廖队。”魏秋岁喊了一声,向前凑到了他的身边,“你醒了。”
    廖应龙艰难地说话:“魏……魏秋岁……对……对不……”
    “没事,别说话了。”魏秋岁半蹲到床边,“我都知道了。”
    廖应龙摇摇头:“我,我想……”
    “没事,你想什么你告诉我。”魏秋岁凑近耳朵到他的唇边。
    “我想见……见见……曾队……”
    知道廖应龙醒来之后,曾健也急着往医院赶。不光是他,市局的很多曾经和廖应龙有交情的人也都纷纷赶来,一时间,医院内廖应龙的病房外站满了人。
    魏秋岁虽然有很多话,很多问题想问廖应龙,但无奈人家想见曾队,又意识不清,他只能站在外面等待结果。
    这过程有些难耐和烦躁。
    余非在这个时候来电话了。
    魏秋岁接了起来,听见余非声音的时候,心里的烦躁被抚平了一些,连声音都显得温柔:“怎么了?”
    “没事儿,想你了。”余非说,“刚和舒蒙哥和林濮吃完饭,你那边怎么样了?”
    “廖队醒了。”魏秋岁说,“但是他还不算完全清醒,曾队现在进去了,他似乎有话和曾队说。”
    “醒了?”余非惊讶地喊了一声,随即道,“我这种希望他活着又希望他赶紧去死的心情真是一刻都没有变过。”
    曾健出来的时候,喊了医生说了几句话,医生进去之后把门带上了。曾健看见了门口的魏秋岁,对他摊手:“出去抽根烟?”
    “医生怎么说。”魏秋岁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道。
    “情况不错,意识、身体各项机能都在恢复,只要营养跟得上,能完全恢复下床是早晚的事情。”曾健说,“我觉得你不是想问医生怎么说,是想问问他怎么和我说的吧。”
    魏秋岁淡淡点了下头,从口袋里掏烟。
    “抽我的。”曾健给他丢了一根,叼上道,“他让我先跟你说句对不起,他虽然觉得说对不起没有用处,差点把你害死是他的错。”
    “……”魏秋岁没有说话,只是没有目标地看着前方。
    “他本想在前面路口把你放下后自行逃离,没想到车辆失控。”
    “嗯。”魏秋岁说,“仔细想想那两枪也不是对着我的要害部位开,否则我在车上就死了。”
    曾健慢慢踱步:“说他当时是想追查论坛当中是谁发布的悬赏奖金买武进学人头的帖子,但是没想到我们两方对上了。虽然他现在在我们白津警方的控制范围内,但他觉得周围很快就有人会要了他的命。不管用什么手段。”
    “不会的。”魏秋岁说,“如果他不放心,我亲自守着他。”
    “他不是不放心,只是一种心理状态。”曾健狠狠抽了口烟,“我和廖队认识那么多年,他一直都是相当胆大心细的一个人,能做到让他觉得发自内心的恐惧,这论坛里的人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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