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心房紧紧贴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但在背面的另一张脸陶醉地笑起来——她闻到男人散发出的一股甘甜芳香,是嫉妒的味道。这个味道将她团团围住,让她充满力量。

    ——齐光,就算被你抛弃,依然有人深爱着我。

    ——我好开心,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更开心。

    卫离家的晚宴又让芷颖开了不小的眼界。她记不清吃的都是什么,只记得桌上五光十色眼花缭乱的,随便夹起什么放嘴里,就是以前没尝过的美味珍馐,其间侍从来回数次,整桌整桌的换上新菜品,晚宴就卫离跟她两人,却吃了一个多时辰。

    晚宴后卫离邀她去花园散步。白天,菟丝花带她逛过东静殿后面的桃花园,三月天,桃花正盛,粉白红碧各色尽有,虽然园子不大,但在园林工匠的巧手下变得妙趣横生,和菟丝花整个下午浸泡其中也不觉无聊。

    这时明月高升,照得院中清澈如画,墨空中十来颗疏星闪动。芷颖仰视夜空看出了神,身边的刘据又是醋雨婆娑,闷声说道:“地上美景果真比不过天上。”

    “地上的景致不光比天上美,地上的人心也比天上真挚。”芷颖扭头对男人嫣然一笑,双眸如秋水般一波一波的荡漾开。

    刘据瞬间沉醉在芷颖眼中的幻景,拉着她的小手走进东静殿前的静心园。这静心园是博望苑有名的景致,中心为水池,建筑环池而筑,亭阁斋轩错落相见,互为对景,旖旎怡静,美不胜收。夜色中的静心园更是别有一番风味,除了沿途点亮的大宫灯,还在嘉树繁花小桥流水间游荡的精灵星光。

    这一日与卫离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芷颖已经看出他非常恋慕自己。少女暗暗窃喜,有种复仇的快感,可是欣喜之后席卷心头的,是一种深沉的愤怒和对自己可悲的怜悯。她读不懂这反差巨大的矛盾情绪,忽觉眼前一花险些栽倒,幸好被时刻注视自己的刘据揽住。

    刘据想借机献殷勤,却听见芷颖虚弱地说:“卫离大哥,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屋休息。”

    芷颖在白天醒来的床上躺下,这本是刘据的床榻,但他很高兴让给芷颖,自己搬到了离东凝阁最近的厢房。

    屋子里点着两盏灯,发出的是一片昏暗的迷雾,她仰躺着,盯着藻井发呆。藻井里绘的是铜黄天底,青蓝星宿,绛红神兽,这些都是天上的东西,更不久前的神奇经历一样虚无,可笑。

    她思考着让自己瞬间跌入深渊的情绪,却在一瞬间领会了——全部都是因为他!

    她愤怒他从黑山顶上将自己无情推下!愤怒他再未出现,连自己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的铁石心肠!她怜悯愚蠢的自己,竟把一生一世的纯心腐烂在他身上!在得知他卑劣的真面目之后,居然还在因他愤怒,因他悲伤,因报复他而产生快感喜悦!

    就连现在正在思考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我恨你!”

    芷颖捂住脸蜷缩起来。

    “我恨死你!”

    她泪流满面。

    “我要忘掉你。”

    她钻进被子里嚎啕大哭。

    “我要忘掉你,把你留在身体上的一切痕迹都忘掉。”

    芷颖满怀伤痛地钻出锦被,看着房门的方向,思绪飘进卫离的厢房,躺在了他的床上。

    眩晕突然再次袭来,她按住额头陷进床铺中,嘴里抽抽噎噎,眼角还在不停掉泪。她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窗外仿佛瞬间步入午夜,所有人都进入梦乡,安静得让人害怕。

    半晌过后,少女的呼吸平顺下来,屋里除了烛灯燃烧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其他,可就在这时,刘据离开前特意关好的窗户传来细微的动静——

    窗缝中钻进来一张剪成人形的白纸。

    纸片人手脚成大字,头圆圆的,用墨画着一只大眼睛。它飞到帷幔上,粘在上面用眼睛盯着里面的人,但看不真切,便沿着帷幔滑到帘缝边钻了进来。

    纸片人站在芷颖耳边,弯腰盯着她……就在这时,芷颖猛然睁开眼睛,右掌已经啪的一声把纸片拍在床上,左手闪电般从枕头下拿出发簪,对准它的眼睛狠扎下去。

    纸片人的眼睛被刺穿,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就像是沉默中的痛苦尖叫,芷颖两手都不松懈,表情因狂喜而狰狞。

    纸片人震颤了好一会儿终于平息下来,变成了一片普通的纸人形。芷颖兴奋地喘息着,拿起纸片左看右看,鄙夷道:“我还以为皇城的方士多厉害,没想到放点饵就上钩。”

    她冷哼一声,用残酷的声音说:“父亲母亲,孩儿本不想替你们报仇,但现在既然来了长安,就用当年灭我族门的方士,血祭二老的在天之灵吧。”

    第47章 四十六 玉佩

    刘据只陪了芷颖半天,二人一道吃过午饭后被叫走了,这次是要回城,好像有要紧事。在涵远堂前,他拉住芷颖的手不愿松开,若不是少女装出生气的样子,真不知会磨蹭到什么时候。

    芷颖目送他离去,心里也很不舍,等大门关上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挽着菟丝花往东静殿走去。芷颖真心觉得卫离人不错,他温厚成熟的男子气概让她感到安全,无微不至的悉心照顾让她感觉被爱,他就像寒冬里温暖的屋子,让人不想出来。而且,她也渐渐觉得卫离的身份非同一般,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自不必说,还有可能是皇亲国戚簪缨贵族呢。她拐弯抹角地向菟丝花打听过,但小丫头不肯说,便让她对怀疑越来越当真。

    两名少女没有走到东静殿,而是拐进了静心园,觅了座凉亭水榭坐下。芷颖今天穿的是件粉色菱格长袍,孔雀蓝丝绸领袖缘,因昨晚她说不舒服,刘据怕染了寒疾,特别嘱咐她穿加上一件素白对襟长衫,上绣一朵朵玲珑可爱的粉色桃花。发式是现在流行的堕马髻,别着刘据大清早亲手为她剪下来的一支粉色嫩桃。

    菟丝花看看前后左右,确认没人,便压低声音对芷颖说:“昨天我打听过了,长安城中好像真发生过灭门惨案,但不是二十年前,是十六年前,而且被灭门的还是当时皇上身边的人。”

    “还真有这事?”芷颖吃惊地问,“为什么会被灭门呢?”

    “好像是因为叛国什么的。因为是权势很大的家族,怕他们敛兵出奔,就在夜半时刻偷袭了府邸。”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没留,但有传言说跑了个老妇,后来也不了了之。”菟丝花看着芷颖凝重起来的眉宇,问道:“姑娘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芷颖狡黠一笑,把菟丝花拉到身边,从衣襟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白纸。她一层层打开,就是那张两手掌大的剪纸人,头部用墨画着一只圆滚滚的大眼睛,但被扎出了一个破洞。

    “这是什么?”菟丝花惊奇地问,从芷颖手中借来翻来覆去地看。

    “它昨天晚上从窗缝里溜进我屋,被我抓住了。”

    “它?溜进屋?它会动?溜进屋干什么?”

    “它站在我枕边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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