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研究生,见陶化面生得,以为他是实习同学,拽拽地道,“喊你上级医生来。”

    陶化嗤笑一声,“喊院长来也不可能加肌松。”

    最受不了这种不懂偏偏自以为是的。易执说过,都是麻醉医生把这些外科医生惯坏的,以前医院里除了脑科和心脏手术用全麻之外,其它部位手术基本上都是椎管内阻滞,也没听说肌肉紧得不能继续手术。现在用惯了全麻了,这些人尝到肌松甜头了,动不动就喊肌肉紧了。

    陶化重新趴下还没三分钟,肩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是同组的实习同学。实习同学道,“师兄,我那台手术完了,你要是困的话就去睡一会吧,我在这看着,要是有事我叫你。”

    这个病人生命体征挺平稳的,陶化稍微交待了一下,便出手术室了,大半夜的脑子有些昏,去了值班室才想起来,没跟同学说不要加肌松,转念又想,实习同学虽说是本科生,但怎么说也是麻醉专业出身的,比他这半路出家的研究生,专业技能方面必然要强些,应该不会犯这种原则性错误。去床上躺了会,复又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掀被起来,转回手术室。

    哪料这一去,竟真出了事。

    手术室门一开,便见到病人四肢抽动,喉咙里含混不清,渐至无声,手术台旁的五个人皆是无措,陶化也吓住了,问实习同学,“你加肌松了?”

    实习同学一时不敢答。

    “我问你是不是加肌松了?”陶化气极了。

    实习同学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你加了多少?”

    “三毫克。”

    陶化气得两眼发黑,就是全麻病人麻醉维持时也没有一次性加这么大量的。

    陶化才在科里干了三个月,刚入麻醉门而已,这种情况他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找师兄,竟是打易执电话。

    好在易执不关机,虽然是凌晨四点,但响第三声的时候就接通了。

    “硬膜外病人加了三毫克仙林,要怎么处理?”陶化声音都有些抖。

    “立即扣面罩做呼吸,让巡回护士帮忙推二十毫克丙泊酚,再酌情加量。别慌,我马上过来。”易执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让陶化安定不少。

    旁边让加肌松的手术医生也傻眼了,不做声了。

    陶化扣面罩扣得五指僵硬,好在病人年轻,体质不错,十几分钟后总算回来些自主呼吸,陶化才敢松开手,但五指基本上没有知觉了,手一直在抖。

    易执是在十五分钟后赶到手术室的,隔离衣里面是睡衣睡裤,幸好是大晚上,只不知他这一路飙车要开多少罚单。

    事后,易执没骂实习同学,相信不用他怕,实习同学已经知错,只对在场的几人道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外传,又淡淡地对手术医生及助手道,“怎么上麻醉是麻醉医生的工作,你们要是觉得麻醉医生的麻醉技术掌握得不如你们好,下次你们自己来好了。”易执没再多说,说到底还是实习同学的错。但是实习同学他没训,相信经过这件事,不用他说,实习同学已经追悔不已,只怕一生都有心理阴影。

    陶化还是有些后怕,问,“为什么要给丙泊酚?”

    易执道,“全麻的四大要素还记得吗?”

    “意识缺失,镇痛完善,肌松良好,应激控制合理。”

    “肌松药只有肌肉松驰的作用,呼吸肌停工,但病人意识还在,脑子清醒,却不能呼吸,全身没有一块肌肉能动,连讲话都不能,你想象一下这是什么样的恐惧,所以推点丙泊酚让病人睡着。明天你去随访一下,看看病人对这过程还有没有记忆,最好不要造成心理阴影。”

    易执还是蛮能镇得住的,当晚没再来手术。易执换了洗手衣,在值班室睡了,第二天直接上班。陶化睡到下午两点才醒,去办公室里将水果扫荡一空。他吃完,易执也快下班了,道,“一起走吧。”

    陶化道,“你先走吧,我洗个澡再回去。”

    “一起洗吧。”易执随意到。

    陶化僵住了,脸有些燥,易执拿了干净手术服,见陶化的表情不自然,微微笑起来,“放心,这是医院。我倒是想做些什么……”

    陶化狠狠瞪他一眼,禽兽就是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39

    如陶化这种皮糟肉厚的,总是要出点事经历过才能长记性知厉害晓得失,出了那事之后,陶化虽没说什么,但易执看得出来,陶化心里还是挺沮丧的,回去之前把常用药品的说明书都搜集了一份,用订书机订成厚厚一沓,逐字看背。

    记得最初上大学时,有读师范的高中同学打趣陶化:“我学不好至多是误人子弟,你学不好可是误人性命。”那时陶化完全没听进去,如今总算有深刻认识了,麻醉医生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当的,现在术中病人的抢救工作都交给麻醉医生了,麻醉难的不是动手操作,而是术中管理,最主要的是能及时发现问题,以及相应处理。

    书房是用小卧室改装的,平时基本上就易执一个人用,如今多了陶化,画面倒也和谐。

    陶化翻着说明书,每个汉字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去,就不怎么明白的了,当中更是涉及到不少药理学的知识。好在身边有本活教材,陶化也不怕丢脸,啥弱智的问题都问。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陶化最先细读的还是肌松药。

    易执道,“肌松药只有在我们能完全控制患者呼吸道的情况下才能用。”

    “为什么拮抗药一定要等病人自主呼吸回来了才能给?拮抗拮抗,缝皮时就给,病人不是醒得更快吗?”

    “咪达唑仑与依托咪酯都有镇静安神催眠的作用,那麻醉诱导时为什么要用两种?只用一种不好吗?”

    “书上说瑞芬太尼不会导致呼吸抑制,但我听师兄说临床上还是存在呼吸抑制的病例的。对了,介入手术如果不插管,只用瑞芬太尼清醒镇痛行不行?”

    陶化学或不学,易执都是一个态度,以前陶化不爱学时,易执从不说一个字,如今陶化学了,有不懂的问题拿来问他时,他便衍生一些书本或临床知识,其它的也不多说,但现今……

    易执抽掉陶化手里的书,道,“十二点了,明天还要早起,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学习最忌三分钟热度,所谓厚积薄发,一蹴而就从来就是传奇。每天都看书,哪怕只有一个小时,也好过连看24小时再玩240小时的好。不怕的,慢慢来。”

    陶化想了想,觉得易执这话在理,学习不比一夜情,靠的是不是冲动,学习需要的是持久。便收了书本纸张,被易执牵着上了床,闭上眼准备关灯睡觉,却觉得有一只手从睡衣下摆摸上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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