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这一段时光,有时两人会对弈、有时谈论国事,更多的时候会各自忙碌手头的事情。
    像往常一样,陈则铭顺手摸起之前扣在桌面上的书,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把书压在上面,底下是边关堪舆图和他的手书。
    萧定早知道他压根没在看,却还是坏心思地绕到他身后,俯身下巴虚虚搁在对方肩头上,凑近耳边低声说:“陈卿看得仔细,不知陈卿与朕的见解有什么异同?”
    他早知道这一页的注释是上一页写不开,才写到这一页的,与这一篇的内容根本没有什么联系。
    陈则铭心底一慌,迅速扫视皇帝之前的笔迹,他本来就不擅长文史辩驳,再加上笔迹和文章根本就没有联系,萧定早就猜到他答不上来。
    见陈则铭张了张唇,手指紧张地抓住书本,在白纸上留下了一点皱痕。他心底生出一丝异样的柔软,这个人总是这样,外表看起来一贯的沉静似水,细微处却总是泄露出一点无助脆弱不自知。
    像是一头凶悍勇猛的西北狼,有着锋利的爪牙,强壮的体格,本该充斥着血腥杀戮的内心却装着一只小兔子。
    这或许是他热衷于欺负陈则铭的原因,只有他能看到这份柔软与脆弱,无意间挑起了萧定的征服欲。
    萧定俯身把下颌靠在他的肩窝上。肩上一沉,微烫的鼻息扫在脖子上,陈则铭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似乎是察觉到萧定本就意不在此,他心底不仅没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臣愚钝,还请陛下赐教。”
    皇帝在他耳边低笑,那笑声分明就是看破不说破,知道他这几天在干什么了。萧定亲了亲他的颈侧,将书从他手里抽走,“一天到晚捧着书,你是打算考进士,改行啦?边关设屏障是好事,不必遮遮掩掩。”
    陈则铭既惊喜又惭愧,“陛下不是不让臣插手边关的事?”
    萧定一本正经道:“什么事不都依着你。”只要陈则铭不走,只要他不抛下他,萧定俨然是事事顺从。
    萧定最近常常觉得眼睛酸涩,陈则铭正喝着杨梅甜汤,看到坐在对面的萧定不知道第几次伸手揉眼睛了。
    “陛下最近政务繁忙?”陈则铭仔细想来近来似乎没什么要紧事,一切如常。
    萧定眨了眨眼,安慰道:“近日天干,散步的时候吹着眼睛了。”
    陈则铭一脸不相信,昨天刚下过小雨,天干,怎么可能?
    萧定从篮子里拿了个红艳的荔枝,“岭南新进贡的荔枝,统共就那么几车,朕让人拣了最好的给你留着。”陈则铭虽是在京城长大,祖籍却是岭南人。
    熟练地剥壳,取出晶莹饱满的果肉递到陈则铭嘴边,免得他继续盘问。
    又冰又甜,陈则铭一边折好手里的堪舆图,一边想道:老家伙可能是上年纪了。
    第二天萧定进御书房的时候发现桌面上多了两个烛台。
    萧定有些无奈,毕竟是陈则铭的心意,他还是留下点上了。他不是力不从心,眼力不好,他是最近在准备一份礼物。
    陈则铭的生辰还有半月就到了,他派人问过陈则铭王府的老管家,确当就是这个月的十八。
    老人家上了年纪,絮絮叨叨,说:自从老爷和夫人没了之后,少爷就不再过生日了,最多就是让厨房下一碗鸡蛋面,自己喝杯酒就算过了。
    他不爱铺张,不宴亲友,就清清静静地一个人呆着,有时忙于职务,可能都不记得有这么个日子。
    萧定想从前是陈则铭一个人,如今他不会再忍心让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萧定找人打听遍了京城后宅的厨房,才找到当年给陈家烧菜的厨娘,接进宫来,等着生辰那日做宴席。
    生辰贺礼准备些什么呢?萧定思来想去,汗血马?最好的那匹已经是陈则铭的了。荷包、香囊?那是女人家才会送的东西,指望他现学刺绣吗?金银珠宝?太俗气。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陈则铭时时拿在手中的边关堪舆图,陈则铭曾经太经常翻看,以至于牛皮都磨损,墨迹有些地方也不够清晰了。
    找最好的皮料和颜料,萧定正在亲手描绘一副边关堪舆图。这就是他最近眼干眼涩视物模糊的罪魁祸首。
    半月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五月十八。
    萧定看了眼黏在御书房不走的某位大臣,老大臣锲而不舍地哆哆嗦嗦口齿含混不清地念着什么,他心底有些烦躁。
    打发他下次再来,萧定离开了御书房,回寝宫安排生辰宴,操办上下各种事宜。
    比如。
    萧定:“厨娘要的东西都采买了吗?”
    曹公公:“都买好了。”
    萧定:“平日里陈则铭喝惯了的西凉葡萄酒?”
    曹公公:“在井水里镇着呢。”
    萧定:“叭叭叭···?”
    曹公公:啊,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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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可能会有点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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