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眉提着一盏羊角灯走在前面,阿芙垂头走在后面,一言不发。
    路过才淹死过人的明池时,阿芙陡然停下了脚步。
    霜眉跟着脚下一慢,看向她满是愁绪的脸,问道:“姑娘在想什么?”
    阿芙将脚边的鹅卵石踢进池塘,发出一声‘咚’,在这寂静的初秋夜里,显得孤寂又冷漠。
    “我再想,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一闭上眼便是徐氏濒临崩溃的面容,泣着血泪,好似在怪她的一己私欲。
    霜眉抿唇,不知如何安慰她,好半天才说:“三夫人固然可怜,但她有权知道真相,姑娘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该您自责,毕竟罪魁祸首还尚未有悔过之心。”
    阿芙笑了一声,有些心灰意懒,说道:“我这倒像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霜眉看了一眼芙蕖院的方向,踌躇道:“姑娘先回吧,有人在等着您呢。”
    阿芙眼眸微微亮起,也不问是谁,顾不得伤春悲秋,提着裙摆便走。
    霜眉在后头紧赶慢赶,看着她越发快的脚步眉开眼笑。
    等阿芙赶回芙蕖院时,偌大的庭院里一丝光亮也无,今日不是桑枝守夜,她早早歇下了,廊下的几个丫鬟靠着门槛昏昏欲睡。
    阿芙没有将她们惊醒,悄无声息的往里走,走上庑廊时便瞧见寝房的门紧闭着,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阿芙这会儿火气格外厉害,抬腿便踹了一脚一旁的栏柱,烦躁的把霜眉留在门外,自顾自的推门进去。
    霜眉笑眯眯的将灯笼吹灭,坐在廊下的石桌边,托着脸看向如墨的夜空中,大如圆盘的月亮。
    中秋佳节团圆日,有情人终成眷属时。
    阿芙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推开房门,一入眼便是灰暗,借着窗外月色将不大的房间一览无余,里头也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无,便有些沮丧的长叹了一口气,趿拉着步子往床榻边去。
    刚走两步,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落入一个炽热结实的怀抱。
    嗅到那温软熟悉的甘松香,阿芙的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柔若无骨般靠在来人的胸膛里,嗔道:“好一个登徒子!”
    沈云谏低声轻笑,如刀剑沉鸣:“在下便是来偷香窃玉的,姑娘怎么不反抗一二?”
    阿芙脸颊酡红,一双媚眼润如丝:“不躲了,由着您窃了去吧。”
    沈云谏喉结微动,一双利眼如狼似虎的盯着阿芙红润的唇瓣,清朗的嗓音变得低哑,带着撩人的欲。
    “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云谏将阿芙拦腰抱起,双眼不舍得离她半分,如履平地般绕过房内摆放的物件,最后将阿芙置于满是女子馨香的床榻间。
    红帐旖旎,惊起一声女子吟哦。
    霜眉耳朵尖,一张白脸霎时便红透了,片刻又转成白,爷这是疯了吧?
    当即便站起身要去敲门,却从一旁的树梢上凌空落下一人,霜眉脚下一顿便和来人你一拳我一脚打了起来。
    霜眉到底是女子,技不如人,几个回合便被来人制服,霜眉怒气上头,低声斥道:“白元!”
    白元手一松,将霜眉放开来,撇嘴道:“你别慌,主子自有分辨。”
    霜眉唾了一口:“他能分辨个屁,你们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那般一个活色生香的娇美人,怎么可能刹得住脚?”
    骂归骂,霜眉到底是没敢推那扇门。
    霜眉实在是低估了沈云谏的耐力,也低估了他对阿芙的那一份珍视。
    沈云谏确实是实打实的,临门刹住了脚。
    一只素白的手从层层叠叠的幔帐间伸出来,须臾又被捉了回去,一声惊喘过后便是男子的呼吸声。
    沈云谏裸着上身从锦被里钻出来,仰面翻倒在一侧,喘息着将头枕在阿芙的颈间,轻嗅着氤氲了整个床榻间的芙蓉香气。
    阿芙红着脸从锦被中探出头来,露出半边莹白的肩,轻声低语:“你怎么……”他明明很难受……
    沈云谏略微垂眸,将阿芙搂进怀中,肌肤相贴的细腻之感令他眼色陡然一深,伸手拉过一旁被他扯得不成样子的亵衣,将阿芙囫囵裹了起来。
    外头又罩上一床锦被,才又将阿芙抱回来,说话的嗓音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喑哑:“你才十四,尚未及笄,我又不是禽兽,我会将你明媒正娶过门,我要给你最尊贵无匹的荣耀,再等一等便好。”
    阿芙垂眸看着沈云谏横抱着自己的手臂,坚实炽热的胸膛,遒劲有力的臂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咽了咽口水。
    好半天才艰难的避开眼,转移话题道:“那个宫女央箬处理好了吗?”
    女子撩人的馨香挥之不去,沈云谏也还有些心猿意马,跟着说:“死了,那张脸也处理过了,没人认得出来。”
    阿芙若有所思道:“对方能那般快做出反应,我担心娘娘宫中也不安全。”
    沈云谏笑道:“最能窥知圣心之人,除了常德再无他人。”
    “你是说,有人收买了常公公?”阿芙侧头看他。
    沈云谏少见的眉头紧蹙,好半天才轻声说:“嗯,我担心宫里最近要出些变故,五台山你暂且不要去了,我让人将宴鸣送回来吧。”
    阿芙沉吟片刻,说道:“暂且将他留在五台山吧,万一上京城出事,至少他是安全的。”
    沈云谏看进她真挚的眼,将她搂得越发紧,恨不能就此揉进骨血里。
    “你莫怕,我会护着你,这辈子,我定是要护你周全的”
    阿芙摇头:“我不怕,只要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又说:“是秦王等不及了吧。”
    沈云谏不说话,阿芙又继续说:“卫国公府老早就上了你的贼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可以陪着你刀山火海,但是我也得护我母亲安然无虞。”
    “等过段时候,我便将我母亲以及姜家的叔叔婶婶,都送到乡下庄子上去,我们无事便再去接他们回来,若是有什么不好,便让他们在乡下好生过活吧,宴鸣还活着,母亲就不会丧失希望。”
    “你说怎么样?”
    沈云谏心头发苦,他这样的身份,尚且还未给她带来荣耀,便要先吃些苦头,压抑着心头的涩意,轻声说:“好,回头我们亲自去接他们,大夫人和老太太还得亲眼看着你嫁我为妻呢。”
    阿芙一笑,又问道:“万妈妈怎么样?”
    万妈妈并没有死,杖刑自然没什么人敢亲眼看的,温克行所知也不过是阿芙想让他知道的罢了,真正的万妈妈早就偷摸被人送去了禁卫军卫所。
    沈云谏一点头:“还活着,也问出些东西来,不过是真是假还有待查证,”说着便翻身下床,将摆在高几上的一幅画卷拿了过来:“你可知道海川海家?”
    阿芙结果卷轴缓缓打开,一边说:“我曾听我母亲提起过,海川海家以商盐起家,历朝以来不管平头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所用之盐具是粗盐,海家以密法将粗盐提纯精炼,得出我们如今常用的细盐。”
    “后来,海家掌事人将方子上交朝廷,与之交换,朝廷将海川一带的盐矿归入海家名下,因此海家赚的体满钵满,富可敌国。”连鼎盛时期的姜家也比不上他们。
    阿芙说话声渐渐弱了,她看着这幅画卷,仿佛入了神。
    沈云谏将亵衣披身,一边说:“海家子嗣不丰,男子一般不出三十便去了,到最后也只剩下唯一一个男丁,艰难长到十八岁,也跟着去了,一门妇老手持金山银山,何不惹人觊觎,次年海家老夫人便将盐矿归还朝廷,此后隐姓埋名不知去向。”
    “这个人是谁!”阿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有些惊慌。
    沈云谏叹了口气,几步上前将她纳入怀中:“她是海家的嫡女,海凌,万妈妈说,她是国公的亲生母亲。”
    卫国公温霆学,不似父不肖母,偏生和这画中人生得八成相似。
    阿芙无措的揪着他的衣襟:“你不是说,海家只有一个嫡子吗?”
    沈云谏揉着她的发:“是这样没错,可海家嫡子恰好也叫海凌,世人曾盛传海家嫡子身体羸弱,等闲避不见人,偶有露面也不过是虚晃一回,海家直至覆灭也只有这一个孩子,偏生又是个病弱姑娘,如此一想,海家会将女儿当作男儿养,也不奇怪。”
    阿芙睁着水润的眼望着他。
    不等她问,沈云谏便知她要说什么,答道:“具万妈妈所说,当年库银失踪,老卫国公也就是你曾曾祖父,求救无门,眼看着圣上给的期限要到了,海家却突然递上了拜帖,海家愿意出钱填补这个窟窿,前提是你的曾祖父要娶妻海姑娘为妻,并且所生的第一子不论男女都要随海家姓,老卫国公自然是同意的,而海姑娘因自己明面上是海家继承人的身份,无法光明正大嫁进国公府,是以婚事办得及其简陋,而她带来的陪嫁足以填补国库的亏空。”
    “此后不出两个月,海姑娘便有了身孕,而因库银亏空对温家避之不及的周家却也闯上了门,责怪老卫国公不曾解除婚约便另娶,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万妈妈已经不大记得了,只是七个月后,海姑娘便受惊早产了,她身子本就羸弱不堪,此后便撒手人寰。”
    “而周家便开始登堂入室,仗着还是皇后的周太后的东风,肆意欺压打压海家,逼得海家要人不得,还要归还盐矿以求生路。”
    “等海家没落,周家便对外宣称,周老夫人她早在一年前便已经与卫国公成婚,更育有一子,又称库银案已经摆平,要重新大办婚礼,于是,周老夫人踩着海家以血泪铺出来的路,光明正大嫁进了卫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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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完结了。
    大概还有四五万字吧。
    后面的节奏会快一些。
    每一章都是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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