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只手凶残地直扑面门而来,丝毫不给白决留下躲闪的余地,退无可退!
    猛烈的劲风直扑白决的面门而来,他竭尽全力睁开眼睛,却始终无法从中搜寻到任何的一线生机。
    这个人恐怕十分熟悉剑修的路子。
    “咚!”
    白决的后背被那只灼热的手掌活生生地卡住了咽喉,一把狠狠地掼在了不远处的一棵百年老白果树略显单薄的树干之上。
    绚烂的叶子被这一震全都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简直要迷了人的眼。
    他强撑着一口气在挣扎,半睁着眼水光潋滟地从下往上仰视,不由得一惊。
    只见那尚且有些刺目的落日余晖中,恍恍惚惚一名半大不小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伸展着一只手臂,气定神闲,瞧着完全看不出来他的手心里还握着白决的这一条命。
    蝼蚁,微渺不可寻。
    白决的脑海里仿佛骤然地劈过了一道轰轰烈烈的天雷,滚滚的烟尘弥漫了整片思绪。
    【师兄……你没事……太好了。】
    几百年以前,云深流也是这个模样,满身的血痕,勉强用红尘剑支撑着自己挺拔俊秀的身躯,一双明亮而充斥着疲惫的眼睛透露出无限的光辉。结果,白决站在同样因为姗姗来迟的仙道前辈出手而忽然寂静的战场,咧开嘴笑了笑,他这边还没有笑完,就看见云深流直挺挺地在他的面前倒了下去。
    明明是一样的脸孔,如今眼前的这一张却和当年没有分毫的相似之处。
    “你……是谁?”白决拼劲全力,方才寻求到一丝喘息之机。
    那名半大不小的少年挑了挑墨鸦似的暗含锋芒的眉毛,闻言微微松开了手,一字一句道:“我在这个地方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一个活人了,你又是何人?”
    白决一手抓着少年掐着他要害咽喉的手臂一手扶住身后的白果树,艰难道:“你家长辈难道就没有教过你,礼尚往来。”
    “你不先交代自己的来历,让别人怎么先交代?”
    “我啊……”少年顶着跟云深流别无二致的脸,垂眸低低地轻笑起来,浑身的邪肆之气溢于言表。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白决都觉得他是被尊主那个疯子给附了体。
    少年笑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俯身靠近白决的耳畔,正准备道:“我是一条——”
    “咔嚓……”细碎的踏叶声从远处缓步而来,不疾不徐,让人听得分外清楚明晰。
    “有人来了。”
    白决听到他这一句忽然转折的话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不见了那名少年。唯有刚刚高抬着攥紧少年的那一只手的袖口无风自动了几下,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如果不是咽喉处还隐隐作痛,他恐怕会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当成一闪而过的幻觉。
    “师兄?”云深流略显低沉的声音从白果树后绕出,轻巧地飘入了靠着树干喘息的白决耳中。
    白决对着那名稀奇古怪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少年不见的空地呆呆地盯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他放下还半举着的手,收敛好情绪,这才对上了身后走出来的云深流。
    这个云深流不像刚刚那一个,比当初的白决都要高出不少,更不要说是如今的白决了。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温柔得无懈可击,一双静若秋水的淡漠眸子里此时此刻全都是白决一个人的影像。
    世间的人,无论男女,总是极容易被这样的全身心的独占而打动。
    可是白决的内心古井无波,非但古井无波,反而还充斥着一股啼笑皆非的复杂滋味。
    当年辛辛苦苦拉扯大这个师弟,莫非是等着将来好给自己做……“童养媳”???
    “深流……”
    云深流浅浅地勾起淡而无光的唇角,一言不发地抬手替白决扫落了一片在他肩头不知道停留了多久的金黄叶子,接着就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缓缓道:“昔年月下共荫舞剑对酌,如今师兄却连这一面都不愿见我了吗?”
    白决:“不是——”
    “我只是,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对我有这样的心思。
    “啪!”云深流眼中带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笑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白决低垂蜷缩的袖口,他的眼底迅速地划过一丝浓郁的戾气,转瞬即逝。他收回手,本该无暇如玉的十指间无法无天地纠缠着黑紫的斑痕,犹如妖异的咒符追魂夺魄、无可救药。
    云深流手里捉着那一支带着三片叶儿的小枝,拢过白决,两个人几乎是拥抱在了一起,亲密无间。说是亲密无间,其实拿白决当年被城府不知道有多深的云深流忽悠着做过的那些事儿对比起来看,压根儿算不上什么名堂!
    白决那一头十分潇洒不羁地披散开的白发在云深流转过来的另一只手的指缝间高流飞瀑似得滑落,触感一如往前,若是站在这里的是曾经的云深流,怕是也不免叹息一声。
    可惜时至今日,云深流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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