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太过心急,一时也是昏了头,眼瞧着荣习很得崇安那边看重,竟然真的想了个下下策,要以春花为要挟,逼迫荣习将赌坊叫出来。
    原本正是深夜,春花都已吹了灯准备睡下,只是白日里她刚同荣习一起去看过谢氏,荣习将二人的事说与她,谢氏听了高兴,还将家里祖传的玉镯子给了春花,说是给儿媳妇的礼。可把春花乐坏了,倒不是为这一个玉镯子,而是她越发有了荣习真是她的人了的实感。
    危险也是这时悄悄来临,换作往日春花定是倒头就睡的,只今日太激动了些,才一直未曾睡去,也亏得是春花没有睡实,一片黑暗中,春花忽地闻到房里似有淡淡的烧焦味道,只是她分明是将烛火都吹熄了的,如何会有烧焦的味道?春花心下怪异,但起初没当一回事,可过了会儿,自己竟恍惚有些头晕目眩之感,又听得屋外似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这下可引起了春花的警觉,虽说她身在岑府,按理不该有什么危险,可警惕之心不可无,春花立时从床上惊坐起来,仔细观察着门外动静。春花心里如同敲着鼓,紧张到气都快喘不匀,但她反倒确认了自己此刻是身在危险之中。
    好在春花不是什么娇气小姐,从前在家时春花是个上房爬树样样精通的,手脚很是麻利,发现不对,很快便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抹黑走到屋里的后窗处,爬了上去,再轻轻一跃便出了屋子。只春花的脚伤还未完全痊愈,这会大抵又是因受了那迷烟的影响,头昏脑涨地,落地时没能稳稳站住,竟是轻呼出声,这下可惊动了屋外人。
    春花本就害怕,这下更是紧张得不行,赶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绕到晓风院的后门,春花听得见后头那两个歹人已经在追赶她,她顾不得细想究竟是何人要加害于她,只想着要如何摆脱危险。
    眼下情形春花不敢喊叫,虽说岑府夜里一直有巡逻的护院,只是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万一还没等到她们赶来自己就被……春花不敢细想,慌乱之中忽地记起李明刚带她来晓风院时,曾告诉她仁禄堂有个小门与晓风院离得很近,那处又有一片小竹林可做遮挡。
    春花咬紧下唇,急匆匆往那小门赶,上天垂怜,今日仁禄堂竟是未曾将这小门上锁。
    双手才刚碰到门板,春花便觉身子一软,竟是跌跌撞撞就要坐下去,强撑着才将身子站直,颤抖着喊着荣习。
    “三爷……三爷……”春花竟都未曾察觉,此时自己已带上了哭腔。
    荣习睡梦中惊醒,衣裳也顾不得披,但到底是守夜的李明和青萍快了一步,先将院子里的灯点上,扶着已经吓坏的春花进了屋。
    荣习赶来时,春花已经在仁禄堂的屋里坐下,见荣习过来,一直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直直砸下来,人也扑进荣习怀里。
    “三爷。”
    春花这幅模样可把荣习吓坏了,捧起眼前人的小脸,见那落了满脸的泪水很是心疼,低下头去边啄了啄,边轻声问,“乖,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不怕,有我呢。”
    春花一听,惊惧一下全涌上来,竟是委屈地不行,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晓风院的方向,“有坏人。刚刚我跑过来,他们还追我呢。”
    这倒让荣习意想不到,在岑府里还能出这样的事?可他又全然相信小姑娘,立刻便让李明去晓风院查探情况,自己将身子还微微颤抖的春花裹紧自己的衣裳了带回了卧房。
    荣习让青萍送了热茶进来给春花暖身子,等小姑娘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才细细问她今晚之事。
    这事很蹊跷,但好在岑府毕竟还算戒备森严,即便有人想行坏事,也非那么容易,何况还是未成功的,不过半个时辰,李明便已经将那两人抓住,也细细审问过。岑府自然也有些见不得人的刑罚,那两个人供认不讳,将幕后主使全都交代了。
    李明过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悄悄说与荣习,荣习一听,很是气愤,但夜已深,小姑娘又吓着了,什么都比不得春花重要,这笔账且等天亮了他再去找二夫人算。
    “好了,没事了,我们先睡觉好不好?明天我就给你报仇好不好?”
    “我不要睡觉,我害怕。”春花抱膝蜷坐在荣习的床上,她是一点都不想回晓风院了,恨不得能在荣习这里坐到天亮。
    “不让你回去睡,你就留在我这,我陪着你,好不好?”荣习将小姑娘拉过来,搂在自己怀里,又落了一吻在她额头。
    “可以吗?”春花抬头望着荣习,显然没想到她会留自己在仁禄堂过夜。
    “怎么不可以?”荣习轻声笑了下,直接借着力道将小姑娘放平在床上,又给她盖了被子,“都是我的人了,早晚是要睡在这的,刚好让你提前试试我这的枕头和被子,看你觉得满不满意,你要觉得不行我也好尽早找人换。”
    春花一听,觉得很受用,扑过去在荣习唇角飞快地亲了一下,而后又将头埋进荣习的胸口,耳根红红的,“三爷真好,我们快睡吧。”
    可哪就那么容易睡着,春花这会惊魂才定,不过是因着有些害羞了才催荣习快睡,可其实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在荣习怀里拱来拱去。
    “睡不着吗?”荣习突然开口,倒把春花吓着了,荣习一下下拍着背安抚她。
    春花头一次觉得荣习这么温柔,大半夜给她讲从前在话本子上看过的故事,很是耐心地哄她入睡,刚入睡时迷迷糊糊间春花还能感觉到额前的温热,荣习的吻落得清,却还是让春花感到心安,虽是经历了那样的事,可这一夜还是睡得很安稳。
    到了第二日,荣习少不得要在这事上大做文章,一方面是为了彻底将二夫人这个大麻烦摆平,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二夫人这回是将主意动到春花头上,这他可是绝不能忍的。
    荣习倒没有直接领着人去找二夫人兴师问罪,反倒是先借着昨晚的由头,去了岑老板院里,将岑府治安上的不足和缺陷同岑老爷说了一通,岑府这么一大家子,治安出了问题可是大事,岑老爷自然很重视。而后便是父子二人一同约谈了岑府护院里管事的人,先将昨夜当值的人各罚了十个大板,又扣每人三个月的月钱。
    这一顿折腾,在岑府里闹出的动静不小,再加上昨夜本来带着春花回来的两个歹人后来并未回来复命,二夫人心里早知道大事不妙,可到底还抱着几分侥幸心理,□□习整顿护院的事一传出来,她就知道自己这真是闯了大祸了。
    荣习如此做除了有先震慑二夫人之意外,也算是先向府中众人展示了自己的地位,他是能同岑老爷一起做主惩罚家中下人的主子,同岑老爷其他几个儿子还是有很大不同。
    杀鸡儆猴的戏做完,终于是迎来了重头戏。
    二夫人被岑老爷身边的人传唤过去时,已经是四肢发软,哪知道去了后,荣习也当真不肯让步不赏面子,直接将那两个歹人唤过来,就跪在岑老爷面前回话。如此一来,证据确凿,二夫人还能如何,只得当即认了,却仍旧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开脱,盼着岑老爷好歹能看在父子情分上饶了自己的儿子,直说这事乃是她一手策划,与荣康毫无关系。
    “爹,二娘这出府去,想来大哥心里是不好受,大哥那脾气又暴躁些,大嫂现在怀着身孕,别再闹脾气伤着大嫂了,咱们在西南还有处采石的荒山,那的负责人上个月不慎坠崖去世了,我也是前几天才得的消息,一时也找不到新的人选顶上去,我想着不如让大哥先过去盯一段时间,好歹是咱们自家人,可靠些,二娘做这么多出人意料之事,也不过是想帮大哥在岑府谋个差事吗,我看如此是一举两得呢,您觉得如何?”
    荣习一口气说完,面色平静得很,但二夫人却被荣习这番话惊得瘫坐在地,哭喊着求岑老爷不要让荣康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可岑老爷这会儿正为她做出这等糊涂事生气,根本不听她的哭喊,大手一挥,允了荣习所说,还言道明日就让荣康出发,便背着手离开了。
    剩下荣习对着二夫人,要笑不笑。
    “还得是多谢二娘,不然我同春花怕不会进展这么顺利。”荣习想做的都已做完,也不愿再与二夫人多废话,起身也回了仁禄堂,小姑娘还在那等着他呢。
    闹了二夫人这事后,岑老爷竟是不再说绝不接受春花进门的话,兴许也是觉得岑府愧对人家姑娘,可其实就算岑老爷仍是反对,荣习也并不在乎。
    春花如今是翻了身,在仁禄堂说一不二,从前还有些看不起她的垂柳,现下还不是得把春花当主子一样的伺候?
    春花也是个有些记仇的人,她可是还清楚地记得刚到岑府时,垂柳同铃兰是如何挖苦她的,此仇不报,那她岂不是太憋屈了。
    自打那夜宿在仁禄堂后,荣习便让人直接将春花的东西都从晓风院搬到了仁禄堂,起初春花还因为害羞不愿意,但荣习死活不放小姑娘走,她也只得在仁禄堂住下来,自然从此也是在仁禄堂用饭的。
    荣习白日里要外出,常常只有春花一个人吃饭,那天在饭桌上,春花瞧着垂柳那张脸便气不打一处来,铁了心要让这垂柳难受一回。想起刚来时,某个早晨,她和垂柳争着要给荣习盛粥,竟是弄碎了一只碗,春花心下忽生一计。
    “垂柳,我想喝些汤,你帮我盛一碗呢。”
    现在的春花身份可不同那时候了,垂柳只能乖乖地应了,去给春花盛汤,只是在递过来时,垂柳原本是打算直接将汤碗放在春花手边的桌子上,哪知道春花竟自己伸手来接,还——在接住的一刹那,松了手,那汤碗就这么碎裂在地,溅起的汤汁还弄脏了春花的裙角。
    “怎么回事啊,你这么不小心,差点烫到我了。”春花心知肚明,这一次是她松的手,根本不是垂柳的错,但她偏生就是咽不下当初的那口气。
    垂柳也是个心气高的,见春花这是故意整她,也不甘任人欺负,竟顶嘴道,“明明是何姑娘你自己松了手的。”
    “是吗?”春花唔一声,转头看着屋里其他的下人,“方才是我松手的吗?”
    满屋的下人竟是都低着头不说话。
    “你们都不讲话,那我和垂柳姐姐只能各执一词,辨不出个是非黑白来,看来只能让人去把三爷请回来了,让他做个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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