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个巨大的黑色玻璃球,将她抓进去,冰冰凉凉地裹住她,予她一身的压抑和冷清。
    她蜷缩在她的被窝里,面颊上潮湿一片,昏昏沉沉间跌入黯淡的梦魇中。
    这个梦太暗太深,迷雾似的,拦住她,不允许她脱身。
    她究竟梦见什么?
    她的爸爸要结婚了!
    梦里的沉霖,西装笔挺仪表堂堂,深情款款地走向眼儿娇媚的苏允之。
    一对杰出登对的璧人,他们的结合是众望所归,神父代表上帝庄严地发问:“沉霖先生,你愿意娶苏允之小姐为妻吗?”
    他冷峻的脸上难得带笑,他颔首,轻柔地许诺,我愿意。
    周围聚光灯闪亮,欢呼声迭起,觥筹交错中,也不知是谁先吻了谁,吻得热火朝天,吻得缠绵痴醉。
    没有人知道,她满面泪光地站在角落,心痛得像被整个无情碾碎。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嘲讽她:“呵,沉净初,你以后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
    是啊,以后就剩她一个人了!
    尽管从前,也不曾彻彻底底地被什么人在意过。
    这个念头闪过的那一刻,她心脏一阵钻心的疼痛,肺腑悲凉到无法言说。
    好似一盆凉水兜头,她忽然清醒,睁开一双乌黑的眼睛,麻木地盯着虚空,疲惫至极,伤感至极。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情绪受他如此波动,不再是从前理性的自己。
    她不喜欢这样拎不清的自己,她该笑着祝福的,不是吗?
    可她一时半会儿做不到,她只得放纵一场,发泄自己堆积的负面情绪。
    她很难过,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流泪,她安慰自己,哭过后要慢慢治愈,一定要在不久后好起来。
    此时屋里没有一丝光,她把自己融进黑暗里,悄悄地脆弱,像是执行告别仪式,泪珠越掉越凶。
    “小初?”沉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他开灯,靠近她床前,俯身轻柔拨开她脸上被泪浸湿的发,她抽动着肩膀,他担忧地低声问,“怎么在哭?”
    净初下意识将脸躲开,不让他触碰。
    她曲起手臂拭去泪水,起身在薄裙外套上外套,暗夜里她的声音格外冷清,如冰水般凉透:“不关你的事。”
    说罢转身,不再给他一个眼神,绕过他直直往外走。
    不想跟他呆在一个空间里,她要出去透透气。
    她难得如此横冲直撞地忤逆他,沉霖脸色发沉,伸出长臂拦住她,声音威严得让人不敢造次,“小初,不要闹。”
    她在闹吗?净初再次红了眼眶,晶亮的一双眼睛里水洗过一般,星星点点的闪烁。
    这样迷离动人的一双眼睛,竟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沉霖心肠被软化,他无奈地低叹一声,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将小小的她拉入怀中。
    “抱歉,我语气重了。”他将她圈在怀中,扣住她的腰,先是道歉,再是亲吻她光洁的前额。
    他问她,“你不喜欢允之?”
    净初心里发苦,握紧拳头,挤出一个憔悴的微笑:“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沉霖听着她硬邦邦的发问,静默地端详她与自己有叁分相似的眉眼。
    他倏地明白什么,嘴角上扬,意有所指地低笑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娶。”
    净初一愣,神色怪异地回视他,却见他竟低下头来,薄唇靠近,吻了吻自己。
    她本能想要抗拒,可新鲜烟草的独特淳香味很快感染她的味觉,他的唇舌柔软且蛮横的钻进来。
    撩拨,占据,索取。
    净初脑袋里“嗡”了一下,被他说的话和这荒唐的一幕吓到。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动情和愉悦,他摸摸她的脑袋,抵着她的额头,沉吟道:“我很高兴,你在意我,小初。”
    她脑容量明显不够用,一时消化不了这么多,她心如乱麻地抬手去推高大的他,却撼动不了分毫,反而被他固定住后脑勺,吻得更深。
    她的唇瓣在颤抖,天空一般纯净的面容上染上红晕,在他熟稔吻技的带领下,她成了一株饱胀娇嫩的花骨朵,灼灼其华,耀眼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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