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青紫印记,颜唐更肯定了内心的猜测,“你还有脸再问。”

    “爹,”颜介本就不打算瞒住双亲,此时被撞破了也毫不尴尬,示威地在床上跺跺自由的脚踝,“我不会把西樵让给您的,就算您是他的恩人,在他心里的分量重於泰山,但我认为,总有一天,我会超过爹的。”

    “哼……”颜唐冷笑,“介儿凭什麽放大话,你认真考虑过西樵的想法麽?知道他是个孤儿罢,一个孤儿对家的渴望,你永远也不懂。西樵如果想娶妻生子,建立一个完整的家,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德何能凭一己之欲阻止他?”

    “他不必娶妻,我会娶他!昨晚欢爱时他已经答应过我要和我在一起……呵,不是和您呢,真遗憾呀父亲大人。”

    “……”颜唐的柳眉纠结地挑了挑,“我这麽正经的人,怎生出你这麽个下流胚子……西樵不过是尊敬我,你这样编派他,小人之心。”

    “就是因为我比爹下流,才能得到他啊,”情敌自愿退出,颜介喜不自禁地将链子晃得哗哗乱响,“爹,您已弄清我和西樵两情相悦,我没有逼迫於他。现在能放开我麽?我急著去找他呢。”

    把玩著手中的钥匙,颜唐事不关己地打压儿子的气焰:“西樵不希望你再去烦他。如果介儿答应不再与西樵见面,我立刻把镣铐解开。”

    “哼,爹在挑拨离间,我才不会上当。”颜介不屑地撇撇嘴,

    真不知道这小子无根无据的自信打哪儿来的,明明浑身上下一无是处……颜唐的柳眉再次纠结,“多说无益。总之你几日不答应与西樵断了来往,我就锁你几日。”

    将钥匙放入怀里,颜唐起身潇洒离开。颜介跑到门口对著他的背影大吼,“爹!你是嫉妒!你怕我抢走西樵对不对?你放开我,我们来场公正的较量啊!”“快放了我,西樵在等我啊!”

    狂恋中的男人真蠢……对他的信口雌黄,颜唐已经无语到懒得回头呵斥他一声了。

    声嘶力竭地躺回软卧,颜介咽了咽口水,再摸摸怀里的玉,整理起混乱的思绪。爹从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半句没有指责男子间的悖德结合,也没有提继承香火扩枝散叶之事,只“略微”责备了自己的一意孤行,想来若自己坚持要与西樵在一起,再当著爹的面得到西樵的点头,两厢情愿,爹也无甚闲话好说。把自己锁起来八成为嫉妒之下的幼稚举动,为了让自己知难而退罢。而西樵见自己没回去,一定会回来找自己,他与自己约定好的绝不会食言。爹那麽疼西樵,又怎麽会忍心勃他的意愿……想到这里,颜介安心地笑了笑,却没有料到,在家里一困就困了个月有余。

    这段日子,顾西樵变得很忙。先前让作坊尝试的做法,第一批货制成後,香气确有沾上,但气味不是太淡就是太浓,良莠不齐。因为是初次试验,本就不奢望一击成功,为了能更精确地掌握香料的投放量与染料的比例,他几乎从早到晚都呆在作坊里,跟踪每一批坯布到成品的过程,记录下每一个数据,再一点点筛选,选出最合适的标准。好不容易挑出满意的绸缎摆上货柜,满室盈香关不住,过客纷纷驻足评论,谦益的绸缎自有香气的消息不胫而走,自然也传到锦绣绸缎庄老板的耳里。他将手中的茶摔向地上,上好陶瓷砸得粉碎,摸著右腿,面上浮起强烈的憎恶。

    新产品虽说价格比普通绸缎高出一成,但除了店里的货被一抢而空,各种或大或小的订单纷至沓来。滞销的难题得到圆满解决,顾西樵却没觉出多大喜悦。

    颜伯致函,先是赞扬他做得很好,让他加入新的香料品种,尽可放手去做之的类正事,随後一半以上的篇幅都是在说些篱落呼灯的琐事。说与友人打赌,赢了一坛好酒;说後院的“芳芳”在下了场春雨後谢了好多,他又立了个大芳芳之墓;说节气更替,西樵要照顾好自己……平易亲昵的语气,仿佛在与相熟多年的老友促膝长谈。这似乎是颜伯第一次以这种口吻写这麽长的信给自己。抬头望向窗外,泥地上铺了大片大片乱红,妍媚春光转眼被雨打风吹去了,他像那个因缠身俗事忘了鸡黍之约的范式一样,乍然想起谁在杏树青楞枝头下说过的话,已然身处杏花千亩枝头闹的暮春时节了。

    仿佛那个人是不可说不可说的忌讳。顾西樵拿著信读了很久,对那些琐碎的细节推敲了无数遍,又在晌午日光下将它执照唯恐错过隐字。但终於确定颜伯只言片语也无提到他。刻意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占用尽一切可能胡思乱想的余暇,不去回忆他的事,不去打听他的消息,却还是忍不住在一封来信里,无头苍蝇般寻觅他的影子。

    苦笑自己的小儿女情态,在门外来回踅了三四遍,还是推开久未开启的门扇,踏了进去。曾被那人嫌弃过的轻便摆设已蒙上一层薄灰,奇怪就算门窗紧闭,细小的芥子微尘还是会从你看不见的角落里,扑腾著著落在无人到访的寂静上。就像他无论怎麽严谨刻意,去关闭那些软弱甜蜜的念头,梦里却还是跑进了颜介的身影。

    他在梦里一身白衣从天而降,长袖盖住自己的双眼,飘逸如仙可惜手持扁担。

    他挡在身前,鞋底几欲磨破是为拦住一匹狂马。明明鲁莽到反而差点连累自己,却自豪得好像拦住了千军万马。

    他邀自己一起赏花,见自己不发一语地走开,勾玉形状的凤眼黯淡了一瞬却又明亮如初,叽叽喳喳地追上自己,仿佛从未碰壁情殇。

    他狡诈地借一个典故套自己的话,让自己稀里糊涂许下一生一世管住他的承诺。

    “纷繁杂驳的梦境里,甚至有过他的抚摸与亲吻,或凶狠或缠绵,明明急切到满面潮红,却不肯使自己受皮肉之苦。当他进来时,自己安心满足地叹息一声,揽著他纤白的颈项,以为抓住了不离不弃。

    所谓雌伏,是身与心的被征服。他睁开双眼,摸到身下冰凉黏腻的亵裤,疑惑著是什麽时候,藏有他这麽多的回忆,还未相恋,却已经热爱缱绻起来。

    有人曾那麽渴望过他,以求而不得的目光,怨恨而又执著地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那个人,自欺欺人以致忘了初衷。多年後那个人又想起来了,一遍一遍说著喜欢。但他拒绝了双手奉上的心,本以为不会痛到伤筋动骨,却不知有朝一日,从黄粱美梦跌入亲手造就的现状时,会觉得眼眶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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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话:

    第一次看到信箱里有三个礼物,对我来说好多啊啊啊啊啊。谢谢你们给我投票、留言,而且谢谢你们,最後谢谢你们\(^o^)/(←←讲话很挫的人

    呃,发香的绸缎,好大好扯的bug……不要鄙视我……羞涩!

    ☆、第二十九章 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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