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听了。”令狐伤觉得这个钟声有点儿响。
    李倓摇了摇头:“我必须听完。”
    第十二下钟声响过,李泌急慌慌地冲进了别院,令狐伤浑身散出戾气,想把这个人赶出去。
    “王……先生!娘娘她……她……”
    李倓突然转身,大声问道:“贵妃怎么了?!”
    “娘娘自刎了……”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李倓捏着信纸一端,另一端架在蜡烛之上,火瞬间把书信烧掉,月色下,令狐伤越墙而来,脸上擦上了几丝血痕。
    “你受伤了。”李倓冰冷地道。
    令狐伤随意抹了下脸,并未放在心上:“秦皇陵的机关比泰陵的要复杂很多,我当年没事,现在也不会有事。”
    “嗯。”李倓点了下头,“没人发现吧。”
    “没有。”
    令狐伤接过李倓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抬眼看了下被吓得面色惨白的李泌。
    这都是什么事!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将贵妃的尸首送入泰陵与太上皇合葬,李泌是越来越摸不清李倓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李大人,喝茶。”李倓又给李泌茶杯里倒了杯茶,李泌硬着头皮称谢。
    作者有话要说:  借用一下白菊苣的诗_(:зゝ∠)_虽然提前了N年……
    ☆、尘埃落定
    虽是父子之情淡漠,但听闻玄宗薨逝,肃宗也郁郁寡欢,原本有些不适的病体愈发虚弱。张皇后见肃宗病重,心知时机将到,竟召唤太子李俶,欲要与李俶联手杀死李辅国。
    李俶将此事告知李泌,李泌又转告予在他府邸别院休憩的李倓,李倓将手中一枚玉质兵符交予李泌,低声道:“李大人,这枚兵符该如何用,要我指点一二么?”
    李泌哑然失笑,这都什么时候了,李倓还来这一手。“请先生赐教。”李泌正色起身向李倓做礼。
    “太子未应允皇后,皇后必会对太子痛下杀手。如今皇后虽未握有兵权,但她是唯一能够接触到肃宗之人,讨一封圣旨并不难,禁军便成了最大的威胁。将禁军撤换成神策军,换成原编制在广平王军中的神策军,一来皇后要抓太子把柄,神策军虽隶属太子,但这兵权还在高力士手中,到时候全部推脱给高力士便可;二来,这些年神策军已全部融入太子军中,对太子忠心耿耿,对皇后恨之入骨,必然会一击必成。”李倓顿了下,喝了口茶润润嗓,“李大人,在下说的可清楚?”
    “李某拜服。”李泌拱手再拜,接过李倓递来的那枚兵符,领令而去。
    一直站在李倓身旁的令狐伤看着李泌离去的背影,沉着脸道:“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取了她人头不就行了?”
    李倓抿了口茶,笑着摇头:“皇家的事情就得用皇家的办法来解决。”
    “也只有你有闲工夫这么算计。”
    “嗯,我现在大闲人一个,令狐兄可愿作陪?”放下手中的茶杯,李倓右手食指轻轻弹在令狐伤的手背上,眼里有一团火/热的期待。
    令狐伤心头微颤,赶紧转过头,李倓最近越来越不知收敛。
    李泌连夜入军营调动神策军,并劝说李俶守在肃宗身边,以防皇后矫诏。又暗中联络李辅国,将神策军与守卫天子寝宫的禁军调换。
    第二日,皇后果然按捺不住,召越王李系入宫,召集两百太监,分发武器,准备动手。即刻有李辅国安插的眼线将皇后与李系的行动告知李辅国,李辅国领神策军于凌霄门驻守。
    李倓这两日睡的不好,面色不如往日好看。令狐伤也未睡好,每次李倓醒来,他都会被这人吵醒。
    所以等令狐伤打着哈欠将早饭送到李倓跟前的时候,李倓同样也在打着哈欠。
    “李泌刚才差人来回话了,张皇后及李系被李辅国杖杀,皇帝受惊过度也驾崩了。你那个哥哥,现在是皇帝。”宫内的惊涛骇浪没有在长安城内掀起太大的风暴,李泌一早就差人来向李倓汇报宫内的情况,那时候李倓才刚刚睡下,令狐伤冷着脸将来通报的李府家仆给赶走了。等李倓醒来,令狐伤才将晚了几个时辰的消息告诉李倓。
    听到肃宗驾崩,李倓眼神黯了一下,他没有去端令狐伤递来的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居然这么死了……”
    “喝粥吧。”令狐伤将手里的粥递到李倓手中,并未开口安慰。李倓并不需要人怜悯,这一切都是他算好的,只是算得太狠了,往往也会伤到他自己。
    “李泌回来了没有?”李倓接过令狐伤手里的粥,抬头问令狐伤。
    令狐伤叹了口气:“在外头。”
    李倓把李泌叫了进来,听李泌将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李泌说完后,李倓拧眉问李泌:“神策兵符你交给太子了?”
    “是,先生难道不是这样安排的?”李泌有些担忧,听李倓的口气,好像自己的判断有误。
    李倓闭上眼,长叹一声,并未责怪李泌,只是惋惜地道:“罢了,既然留着就留着吧。但是你要提醒太子,别把军权交在佞臣手中,尤其是李辅国。”
    “在下明白。”李泌额间冷汗涔涔,暗道自己果然是揣测错了李倓的用意。
    这句话后,屋内再也没人说话。屋子静得有些诡异,李倓双手按在膝盖之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令狐伤给李倓与李泌的杯中重新斟了茶,先递给闭着眼假寐的李倓,令狐伤注意到李倓眼皮下眼珠正在不停转动。令狐伤又把另一杯茶递给李泌,李泌哆哆嗦嗦地接过那杯茶,未喝一口。
    良久后,李倓睁开眼,这才抿了一口茶,道:“李辅国,太子打算如何处置?”
    “太子说李辅国靖乱有功……”李倓的话让李泌又惊了一下,李辅国对李倓所作所为李俶亲眼所见,如今太子并不打算追究李辅国,就是说李倓所有的筹谋前功尽弃。
    “太子做的对。”李倓打断了李泌的话。
    李泌睁圆了双眼,不太明白李倓话里的意思。李倓轻轻笑了一声,随后向李泌解释道:“李辅国如今兵权在握,就算太子有神策军,但能打得过李辅国的禁军么?现在,并非对付李辅国的好时机,而该登基称帝。”
    “那李辅国……”李泌快被李倓绕晕了,李倓言下之意是要暂时放过李辅国任其坐大,这不等于养虎为患么?
    李倓看出李泌的疑惑,伸出左手食指对着李泌摇了摇:“不出半年,李辅国必会死在自己的骄横跋扈之下。到时候,只要轻轻地挑拨一下太子和群臣,李辅国死的未必不比杨国忠凄惨。”
    “原来如此!”听完李倓的解释,李泌如醍醐灌顶。李倓如果未死,这天下说不定真能回到盛世。只可惜……李泌将心中的惋惜挥走,连忙道:“先生不如化身幕僚,替太子,不不,替陛下出谋划策如何?”
    李泌话音刚落,就感觉身旁一直静默立着的人浑身散发一股凌冽的杀意。李泌赶紧闭口,埋头喝茶。
    李倓也感觉到了令狐伤的杀气,伸手按住了令狐伤已经贴在腰间软剑的手,摇了摇头。
    李泌喝完那杯茶就走了。
    李倓起身送了李泌一程,等走回别院内,令狐伤把一个包裹丢到了李倓手上。
    “令狐兄这是何意?”李倓挑眉问。
    “回长歌门。”令狐伤冷冷地道。
    “为何这么匆忙?”
    “再不走,你要在这里呆多久,李辅国我马上就能替你解决。”
    “不要。”听到这话,李倓眼中寒芒乍现,上前一步想要止住令狐伤。
    令狐伤并不领情,避开李倓,越上房檐,当真要往李辅国府邸而去。“你走不走?”
    李倓叹了口气,苦笑道:“在下有的选么?”
    宝应元年四月二十日,李俶即位,是为唐代宗。之后,代宗罢免李辅国一切职务,将其驱逐出朝廷,不久李辅国被人刺杀而亡。
    广德元年正月,史朝义自缢,燃烧了中原七年多的战乱终于结束。
    暮春,枫华谷红叶湖边。
    身着月白长衫的人立在湖边,沉着脸,故意与旁边的白衣男子保持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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