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永宁帝便是迈步向着贵太妃走了过去。她是萧墨的母亲,但也是帝王之尊,产房历来都有晦气之说,众人也都怕冲撞了她,自然不能让她在产房里久待。是以在入内看过萧墨一回,又与她说过几句话之后,永宁帝也只能出来等着了。
    一边,钟韶仍旧死守着房门,根本没心思理会其他人。另一边永宁帝却是已经坐在了贵太妃的对面,见着她便是一扬眉,问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几个月过去,两人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其实她们原本就相伴多年,所有的别扭都不过源于身份的转变。当所有的顾虑都被打消之后,这种别扭无疑是可以用时间来抹平的,而且效果卓著。
    若是往常,贵太妃见着永宁帝哪怕不是含情脉脉,态度也必定是亲昵无比的。然而今天不同,或许是迁怒,也或许是压抑,贵太妃的态度显得很冷淡。在永宁帝主动打招呼之后,她也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管自己喝茶。
    永宁帝见状便是好笑,她当然知道贵太妃在别扭些什么,只不过心里却是觉得无稽——要说萧墨肚子里那孩子不是钟韶的,端看钟某人此刻恨不得沿着门缝钻进去那架势,谁能相信?大抵也就钟韶的亲娘信了,而且深信不疑!
    这种恨不得儿子头上一片绿的亲娘,也真是让永宁帝涨见识了。
    话题进行不下去,便干脆不说了,省得自讨没趣。永宁帝便是自然而然的抬手提起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捧着茶杯施施然喝起了茶,顺便看着产房门外那人急得抓心挠肺。
    半个时辰后,两位亲娘终于看不下去了。贵太妃是看不下去钟韶那蠢样,永宁帝则是觉得钟韶在那产房门外晃悠得她都眼晕了。于是一招手,让人上前去将钟韶劝了过来。
    钟韶过来时还是一步一回头的模样,直到见着永宁帝,她开口便道:阿娘,能否让我进去看看阿墨,那屋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不对啊。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钟韶可是知道,女人生孩子,大多叫得死去活来的。她虽然无法想象萧墨那般失态的模样,可是她守在门前听了半天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便是觉得心惊胆战的,就怕里面是出了什么意外。
    永宁帝倒是比她淡定多了,虽然此刻躺在产房里生孩子那个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她作为过来人,自然少了许多对于未知的惧怕。再则宫中的女医官也并非徒有虚名的,之前就与她说过,萧墨的胎位正,萧墨自己也保养得好,寻常来说不会有什么意外,只是第一胎可能需要的时间更多些。
    因此听了钟韶这话,永宁帝面上也不见忧色,只斥道:胡闹!那产房哪是你胡乱可进的?!再则若是有事,房里的人自会出来禀报,你还怕她们敢瞒着擅断不成?!
    这话在理,产房里那位可是如今唯一的公主,产房外更是有皇帝亲自等着,这里里外外就没有一个人敢马虎的,若真有事,她们自然是第一个就得出来通禀。然而钟韶就是担心,说她关心则乱也好,说她被前段时间那些噩梦吓着了也罢,反正没见着萧墨她就不能安心。
    钟韶面上焦躁不减,见永宁帝没有通融的意思,脚步一抬,下意识的又想往回去。结果脚刚动,就被一直默默喝茶的亲娘开口喝止了:给我站住,老老实实的坐这儿等,哪儿也不许去!
    不得不说,深居高位多年的贵太妃也自有一股气势,她这一声厉喝倒是真将钟韶震住了。
    下意识的,钟韶就乖乖在旁坐下了。然而只是片刻,当产房内终于传来动静,钟韶凭着她过人的耳力听到房中传来的隐忍痛呼之后,便是再也坐不住了,身子一弹就站了起来,几步就又奔回了产房门外。
    接下来便是一场煎熬,一门之隔,内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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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墨是个光风霁月的人,从不狼狈,也从不失态,哪怕此刻承受着莫大的痛楚,她的痛呼声也是带着压抑和隐忍的。可偏偏就是这般的隐忍,让人越发的心疼,也越发的心惊胆战。
    当头顶的骄阳从中天到西斜,钟韶也站在那产房门外许久没动之后,贵太妃终于扬了扬眉梢,放下了手中换过几回的茶盏,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一走近,贵太妃便看见钟韶额头抵着那门板,眼睛也闭上了,不知在做些什么。而恰巧,房门在这时候开了,里面一个宫女正端着一个铜盆,似乎准备出来,结果冷不丁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等抬眸看清楚门外之人后,又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把铜盆里的水洒了出来。
    贵太妃觉出有异,扭头一看身旁的钟韶,表情顿时古怪起来——她就说她这闺女怎么没继续跟个没头苍蝇似得在外面乱晃了,原来是晃累了,默默躲在门板后面哭起来了吗?!
    虽说女儿多爱落泪,但看着钟韶这模样,贵太妃是真有些不待见的。尤其是钟韶看见那宫女手中铜盆里都是血水之后,眼泪更是流得哗哗的,顺便还喃喃的念叨着:生孩子原来这么痛苦吗?早知道就不生了,不该要这个孩子的,不该……
    门里的宫女们闻言大多失笑,她们没想到平日里一身戎装尚算英武的驸马爷此刻能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不过谁也没有多想,只是心中感慨公主和驸马感情深厚。
    倒是一旁的贵太妃闻言,看着钟韶的目光更微妙些——这话说得,好像孩子真是你的似的,还能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当然,这话没法说出口,因此贵太妃也就只能一把将钟韶拉走了,顺便掏出一条手绢糊钟韶脸上: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还挡了人家的路!
    这话却也没错,因此钟韶也没反抗,便是被贵太妃一路拉走了。
    然后,然后永宁帝叹为观止的看着她女婿因为女儿生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永宁帝第一次觉得,钟韶和贵太妃是真的像,也真的生得很柔美,很像是个女子……嗯,如果不是她女儿正在产房里生孩子,孩子的父亲就是眼前这人的话。
    因为这个逆天而来的孩子,永宁帝就此错失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众人从午后等到了日暮,当宫灯盏盏点起,永宁帝渐渐郑重起来,贵太妃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产房,钟韶只觉得神经都快要崩断时,产房里终于传来了萧墨再也压抑不住的一声长叫。
    钟韶心有所感,一下子冲到了产房门口,然后很快的,她便听到了房门内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那哭声,意外的嘹亮有力,也昭示着这个孩子的健康。
    产房的门很快打开,钟韶一阵风似得蹿了进去,压根没去看那抱着孩子正准备让她看的女医官。
    所幸,此刻永宁帝和贵太妃也已经过来了,女医官见状忙抱着孩子冲皇帝行礼,口中同时道:恭喜陛下,殿下诞下了一位小郡主!
    眼下女帝当政,下一代又只有一位公主,如无意外又是一代女帝主政,如此下来,这孩子是男是女也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出生,正正经经的皇孙,说不得就是第三代女帝呢,宫人哪敢轻看?因此女医官说这话时,脸上的恭敬和喜意半点儿不作伪。
    果然,永宁帝闻言很是高兴,她摆摆手让女医官免了礼,然后亲自将孩子抱了过来。动作略生疏,不过很是小心,等到将过得严实的襁褓掀开一角看了看孩子的小脸之后,突然就笑了。
    毫不避讳的,永宁帝扭头冲着贵太妃笑道:阿悦,这孩子生得像你,将来定也是个美人。
    这话说得,贵太妃简直想翻白眼,不过听到永宁帝这般说,她还是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便是一脸的嫌弃——这刚生出来的孩子,红彤彤皱巴巴的,哪里能看出模样了,怎么就像她了?!
    只是嫌弃归嫌弃,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贵太妃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作者有话要说:
    永宁帝(抱孩子):这孩子生得像你,将来定是个美人
    贵太妃(嫌弃):皱皱巴巴跟个猴子似的,你哪儿看出是美人了
    钟韶萧墨(沉吟):貌似我们才是孩子的亲娘吧,这对话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第222章 红皮包子
    当钟韶冲进产房看见刚刚生产完的萧墨时,看见的便是后者满头是汗,难得狼狈的模样。而让钟韶更心疼的是,萧墨看见她进来,也只是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然后便是眼眸一阖昏睡了过去。
    之前萧墨的声声痛呼仿佛还在耳边,眼前又是满室的血腥气,萧墨还突然闭眼昏睡了过去,钟韶当时差点儿没被吓死。等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萧墨身边,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又握上她犹带着细汗有些湿冷的手,这才将一颗心放下了些。
    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了温热的帕子,钟韶细细的替萧墨擦了脸又擦了手,让她看上去不那么狼狈了,永宁帝和贵太妃这才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是了,孩子,孩子已经出世了,只是钟韶方才一心惦记着萧墨,却是将她忘记了。
    永宁帝见着钟韶那模样便是了然,她抱着孩子,调笑道:怎么,当爹的这就把孩子忘了?果然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的,就是没当娘的在意啊。
    这话说得,钟韶简直无言以对,她瞥了一眼永宁帝抱在怀里的孩子,有些心动想要上前看看,却又因为永宁帝之前的调笑踌躇,便只好道:今日阿墨辛苦了,我……我想先看看她。
    世间男儿莫不重子嗣,尤其是第一次做父亲的,孩子出生之后定是要第一个瞧的,至于那生孩子的妻子,总也被排在了后面。因此像钟韶这般忘了孩子直接冲进产房的人,实在不多见,而这般情状入了丈母娘的眼,自然也是满意十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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