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那时起,永宁帝便有些躲着她。往宣室殿去,十次里又九次是寻不见人的,贵太妃却不愿再如当初一般默默的等着了。于是宫中多了贵太妃拎着食盒四处寻人的身影,但凡永宁帝会去的地方,贵太妃都追去过了,御书房她闯过,宣政殿今日也来了。
    要说贵太妃这般乱闯的举动其实多有僭越,可惜永宁帝躲着归躲着,却是从未追责问罪过。
    钟韶和萧墨二人近些时日却是未曾关注过这些,萧墨有孕之后先是害喜,愁得钟韶整日里尽是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她多吃些,后来害喜的症状缓解了,却也开始显怀了,钟韶的一门心思自然是更扑在萧墨和孩子身上了。这些天小两口关上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却是未曾发觉两人间的那点儿微妙。
    直到今日,永宁帝那微妙的反应落入了二人眼中……
    钟韶和萧墨交流着眼神:阿墨,两位阿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好似没什么进展啊?
    萧墨亦回了钟韶一个眼神:若是没进展,阿娘躲什么,你娘又追什么?
    片刻间,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继续默默的待在一旁看戏,哪怕彼此都看出了永宁帝的窘迫和躲闪,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替她解围。
    终于,永宁帝有些撑不住了,她掩唇轻咳了一声,说道:阿悦怎的来了?这宣政殿乃议事之所,前殿还有一殿朝臣,若是让人无意间见了你,恐怕有些不好。
    贵太妃挥挥手让身后的两个宫女将食盒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有内侍眼力不错,迅速的搬来了用膳的餐桌。贵太妃便上前将那食盒打开,然后任由宫女们将食盒内犹自温热的菜肴一道道端出,小心的摆放在了餐桌上,片刻间便布好了一桌饭菜。
    亲自从食盒里端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盅,贵太妃说道:我去宣室殿与你送汤,到了才知今日朝议事多,中午未散,于是便直接送了过来。后又想着反正汤也要送,中午休朝你们也得用膳,索性便将这午膳也一道送来了。说着略一顿,又道:我只在这后殿,又不去前殿,不会被朝臣们看见的。
    说话间贵太妃已经揭开了瓷盅的盖子,亲自拿着勺子盛了一碗汤出来,然后亲自送到了永宁帝面前。这姿态,这话语,妥妥的贤妻良母。
    永宁帝看着送到面前的汤碗,却是半晌没有去接,神色间隐约有异——自那日过后,贵太妃依旧送汤,她也依旧会喝,只是每每喝着贵太妃送来的补汤,她的心情总有些复杂。
    那晚她就是因为贵太妃死磨硬泡一碗汤,彻底陷在了临华殿里啊!
    那回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总有一种稀里糊涂的感觉。永宁帝并不喜欢这种迷糊的状况,更不喜欢事情太过脱离掌控,所以近些日子便对贵太妃躲了厉害。只是她躲得厉害了,贵太妃便追得更厉害,妥协似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一瞬间,永宁帝的思绪飘得有些远,而对面举着汤碗的贵太妃见着她迟迟不接,却是眉梢一扬。她是个肆意的人,再加上心中明白这宣政殿内伺候的肯定都是永宁帝的心腹,于是也没说什么,干脆收回了汤碗,然后舀了一勺汤直接送到了永宁帝的唇边。
    唇瓣触及到温热的汤水,永宁帝一惊回神,然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开了。
    反应过来后便是一阵窘迫,永宁帝左右四顾,便见着殿中的宫人们皆是低眉垂目的模样,也不知有没有看见之前那一幕,又有没有多想。倒是钟韶这时候已经扶着萧墨转身了,两人正往餐桌边去,可这举动却证明她们已经看见了什么,否则不会失礼到撇下长辈自行用膳。
    钟韶和萧墨确实看见了,只是两人心中也有些不明白,怎么感觉两位阿娘间的气氛更怪异了?明明之前都破釜沉舟的跑来她们面前坦白了,那就是该在一起的节奏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问,只提醒了一句:阿娘,中午休朝不过两刻钟,不好耽搁太久,还是先用膳吧。
    这一句提醒到底算是给永宁帝解围了,她舒出一口气,应当:说得不错,先用膳吧。
    说完便欲往餐桌旁走,但脚都抬起来了,也不知怎的,突然又落了回去。她躲闪着没看贵太妃的脸,只瞥了她手中的汤碗一眼,踌躇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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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刻钟的时间实在不长,永宁帝和萧墨用过午膳后甚至都没来得及走两步或者站一站消消食,前面的朝会便又开始了。于是母女二人再次往前殿去了,留下了后殿中的另一对母女。
    人刚走,钟韶自然也不会立刻就又去殿门口等着,她想起之前用膳时永宁帝那古怪的反应,心里也是难得升起了些好奇心,再加上之前事情已经说开了,自然也就没什么避讳的了。于是等到永宁帝和萧墨一走,她便凑到了亲娘身边,低声问道:阿娘,你与陛下这是……
    贵太妃神色平淡,闻言扬了扬眉,也没具体说什么,只道了句:她别扭着呢。
    说完这话,也不在宣政殿就待了,虽然朝臣不得皇帝宣召是不会来后殿的,但永宁帝这会儿都走了,她在这儿干等也没什么意思。要是回头前面朝会散了,永宁帝再领几个大臣来后殿议事,撞见了可就不好解释了。她虽肆意,却也不想平白给永宁帝添麻烦。
    贵太妃走了,钟韶站在原地想了想,确是觉得永宁帝之前那模样别扭得紧,比当初瞒着她和阿墨时看上去更别扭!不过这别扭究竟为何,贵太妃没说,她也懒得猜了,反正看她亲娘那意思,丈母娘总是跑不掉的……说不得,丈母娘其实也没想跑?
    带着满肚子八卦,钟韶也从宣政殿的后殿里出来了,想了想还是没去衙署,仍旧在宣政殿外晃悠。
    今日这场朝会实在是持续得太久了,萧墨有孕在身,哪怕有了永宁帝的恩典一直是坐着听政的,但孕妇久坐也不好,尤其还是在朝会上,全程正襟危坐!
    钟韶有些担忧媳妇的身体受不住,在宣政殿外晃悠了整日,偶尔也去殿门处看一眼。宣政殿很大,高坐龙椅的永宁帝离得很远,根本看不清模样,坐在她的下首的萧墨显然也近不到那里去,钟韶站在殿门外根本看不清她情况如何,不过她却是看见距离殿门颇近的几个老臣腿肚子都在打颤。
    倒不是害怕被这牵连甚广的赈灾贪墨案牵累了,而纯粹是站得太久,体力不支,要站不住了!
    今日是大朝会,五品以上的官员尽皆上朝,其中不少老臣。寻常朝会一两个时辰,站一站也就是了,左右也站了几十年了,早锻炼出来了。只今日却是太折腾人了,钟韶在外面听了一阵,早晨还有老臣站出来与三司之人据理力争,到了下午,再开口的几乎便没有了苍老的声音。
    估计那些老臣们都站得汗流浃背,腿肚子打颤,不敢开口了吧?否则殿前失仪可不是闹着玩的!
    钟韶小小的同情了一下,然后继续安心等媳妇。这一等就等到了申时,外面又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就连钟韶这等习武之人也觉得有些冷了,不再往外走,只站在殿前的檐下避雪。再看靠近殿门的那几个老臣,一个个脸色煞白满脸冷汗,估摸着今天回去之后就得告病假了。
    终于,朝会散了,不少老臣们哆哆嗦嗦的往外走。今日发生了这般大事,按照惯例,散朝之后众人也该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一说的,结果今天压根就没人有这精神,出来的人一个个满脸疲色。
    钟韶抿抿唇,拔腿又跑去了后殿,结果一进殿就看见她那亲娘居然又来了!
    永宁帝和萧墨回到后殿见着贵太妃还在,不禁一愣,脱口道:阿悦你怎的还在这里?!
    贵太妃一点儿也不恼,她笑眯眯的上前道:我不是还在,我是又来了。左右待在临华殿里也无事,我想着你们今日朝会开到如此晚,应当也无暇再留大臣议事了,便索性来接你回去。
    接回去?接哪儿,宣室殿还是……临华殿?!
    殿中知道内情的三人心头同时涌起了这个想法,然后钟韶和萧墨都忍不住抬眸去看永宁帝。而永宁帝……她现在让人去把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追回来还来得及吗?!
    好吧,其实贵太妃并没有那么可怕,她就是有些别扭,觉得两人的进展太快,发展更是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让她有些不安。她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心情。
    想了想,永宁帝说道:阿悦原来这般闲吗?正好,如今后宫无人,宫中的一应事宜也无人掌管,年底了,宫中诸事还是交由你来处置吧。
    这话一出,殿内几人都愣住了,钟韶和萧墨对视一眼,眼中透着些了然——管理后宫掌管宫权,那历来都是皇后的权力,所以说这两人还真只是闹了点小别扭,没看永宁帝这就公开承认了吗?
    贵太妃嫣然一笑,答应了下来——掌管宫权好啊,今后永宁帝再躲着她,她就能更快的逮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亲娘,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贵太妃:什么我又来了,你不也又来了吗?
    钟韶(挺胸抬头):我来接媳妇回家
    贵太妃(嫣然一笑):我也来接媳妇回家
    第206章 信了你们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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