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事便退朝吧。”
    我听着这一群新晋的大臣献策,只感觉头疼欲裂。曾经幻想过多少次自己问鼎九五,俯瞰天下的样子,可没想到会如此让人厌倦。
    这个国家腐烂了,这群旧臣便是根源。
    “没听见朕的话吗?赶紧滚。”
    这一次,他们才乖乖退下。
    “陛下,这些老古董什么意思,明里暗里不都是指责陛下吗,太气人了!”
    出了大殿,澜儿跟在我身边抱怨,叽叽喳喳得有些闹人。
    “闭嘴,不该说的不要说。”我不耐烦地斜了她一眼,她果然不敢再开口了。
    今日不知为何,从上朝起,就感觉怪怪的,心里一阵一阵的闷痛,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
    忽然,我想起了违和感。
    “白沐呢,怎么今日没人跟我报备!”
    澜儿呆愣了片刻,随即摇摇头:“大概没醒,昨日太医说....”
    “说什么?”
    “她、她毁了根基,活不久了。”
    “活不久?”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个庸医扒皮抽筋。
    “朕当然知道!朕找他们是来救命的!不是让他们说这些没用的!”
    兴许是我的脾气太过暴躁,澜儿被我这么一吼,竟然立马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陛下喜怒....”
    我叹了口气,将她扶起,“算了算了,师父呢,她什么时候到?”
    比起这群庸医,我还是更相信自己师父。
    “说是到了再过两天就能到长安了。”
    两天吗?
    还好还好,来得及。
    我烦闷的心情终于好受了一点,打算顺道去看看白沐。
    走到大殿门口,我没看到守门的宫女,当下心里就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这大殿周围应该有两个守门,十八个明卫,十八个护卫,可现在竟然一个都不在。
    我沉了沉心神,慌忙入了大殿,却只看到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是白沐。
    她....死了。
    或许是因为对于她的追随太过习以为常,所以猛然间看到她毫无生机地倒在一片血泊中,我竟然下意识觉得荒谬。
    她死了?这怎么可能?
    她不是让我在复仇和她之间选一个吗?怎么选择之后,她却依然义无反顾的弃我而去?
    我明明已经放弃了一切恩怨情仇,明明已经背着竹府一百三十人的冤屈性命,明明已经....已经....做了那么多....
    可为什么还不让我得到幸福?
    难道这就是她对我的报复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真要对她说一句,恭喜她,成功了。
    她让我再一次体会到了心碎的感觉,当我将自己一颗真心小心翼翼地捧到你她面前时,她却毫不犹豫地拿起斧子将它剁成碎片。
    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复仇吗?
    且不说我只杀了白家两个人,其他人都是囚而不杀,我就是全杀了又如何?
    我难道就没有报仇雪恨的资格吗!说啊!倒是给我说啊,白沐!
    然而回答我的只有凝固的黑紫色血液....
    “混蛋混蛋混蛋!白沐你这个混蛋....”我抬脚使劲踹了白沐几下,她紧握住刀柄的手被我一脚踢开,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清脆的骨折声如一把利刃,锥穿我的胸膛,让我近似疯癫的动作骤然终止,意识忽地被惊醒。
    我后怕地看着明显畸形的手,又惊慌又愧疚。膝盖一软,就跪着爬了过去。
    一边捧着她冰凉刺骨的手,一边泪如雨下,“白沐,白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要弄伤你,痛不痛?我给你吹吹,包扎一下就好了....”
    “别生我气,千万别生我气,我我我知道你最怕疼,所以身上都有药的,擦了就不疼了....”
    我慌乱地在身上摸来摸去,可是没能找到跌打药。
    “澜儿,澜儿!”我大声吼叫,“澜儿,你在哪?快给白沐拿药!”
    澜儿一进来就被面前的场景,惊得愣住了。
    空荡的大殿中,我跪在满地淤血上,手里捧着白沐的尸体,身后凌乱地放着几个头颅。
    “愣着干什么!快去拿药,白沐受伤了!”我一见她跟木愣愣的样子,心里就来气。
    “陛下....”她复杂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倒在倒在血里的白沐一脸欲言又止。
    “拿药!”
    “....是....”
    过了一会儿,澜儿终于拿来了上好的跌打酒金疮药,以及数尺之长的绷带。
    看到药,我才松了口气,一边给白沐包扎,一边嘴里絮絮叨叨:“沐儿,不疼了,不疼了....擦好药就行了。”
    我趁着包扎的时间跟她说了好多好多,从一开始遇到她到后来的后来成婚,几乎说完了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情。
    等我说无可说的时候,澜儿才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开了口:“陛下....白沐姑娘,已经死了听不见了....”
    这句话一出,本就空寂的大殿越发空寂。
    我想发火,想反驳,想缝上她聒耳的嘴巴,可....我做不出....
    因为她说得便是事实。
    我怅然地放下沐儿已经僵硬的身子,无声无息地哭了出来:“你说她怎么那么傻?区区几颗仿作的人头都能将她逼得自尽....”
    “这人头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额头上还有针缝的痕迹,脸上的肉都被是易容贴上去的....”
    “明明仔细看看就知道这是假的,她怎么就信了呢?”
    “我既然答应她不杀了,又怎会违约?可她还是不信我,不信我啊....”
    “这就是骗子的报应吗?还真是报应不爽....”
    报应不爽,我曾经负她的,情债也好,命债也罢,如今就这样返还给我自己,留给我无尽的悔恨与孤独。
    余下的半生,我又如何能熬过?
    我熬不过的,她亲手终结的不止是她自己的生命,还有我的。
    “许黎离。”我闭着眼睛低声呼唤道。
    “属下在。”
    “带人把竹筑给我抓过来....算了,不必抓到我面前了,找个地方把他给我扔进油锅里吧。”
    “是。”她应答一声,便消失不见。
    “澜儿,去把那三个女人放了吧。”
    “主子?!万万不可啊,大仇未报....”
    “够了。”我古井无波的声音打断她的话,转身,半眯着眼睛扫视她一眼,复述一遍:“放了。”
    澜儿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乖乖地退了下去,独留我一人搂着冷冰冰的尸体。
    骗子,白沐常说我是个骗子,可如今没想到她也成了骗子,说好的守护我一辈子呢....
    *
    一个月后,前线传来捷报,大将军染分和逑文珥彻底攻破单于庭。百万匈奴流离失所,不得已西迁,离开了他们发家乡。
    乌恒,鲜卑,羌无等周边小国纷纷投诚,大汉疆域独占鳌头,成为东方唯一的帝国。
    三个月后,我穿上玄黑色龙袍,作为史上第一个女帝,举办登基大典,百万子民叩首伏拜。
    但我却丝毫不快乐,没有她在的地方,连执念都不复存在了。
    唯一让我感到一丝慰藉的,是顺畅地改国号为沐,这样我尚且能从冰寒的龙椅上幻想出一抹温热。
    四个月后,我干了一件所有大臣都极力反对的事情——举办冥婚,追封我的沐儿为皇后。
    这件事情最后在我的极端手段之下,还是顺顺利利地举办了,毕竟没人会为了别人的世俗丢了性命。
    那日长安城内一半红妆一半白妆,在一片清泠的奏曲之中,我封她为后。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如今实现了,我却不知该喜该悲,或许说悲喜交加也对。
    但这件事情完成,我这一生的大事也就全部做完了。
    八岁那年,一道圣旨摧毁了我人生的前八年,我满腔恨意只为求复仇。
    二十二岁这年,一把断刃斩断了我余下的半生,我却谁也恨不起来。
    我早该明白,这是一个于我于她都全然无解的局面,如果一开始杀掉她或一开始我死在那一天就好了....
    封典当晚,我最后一次亲吻了她的冰冷的薄唇,而后留下遗嘱,饮毒自尽,结束了自己可悲的一生。
    次日,皇女徴琅儿改姓为白竹,成为沐国第二任女帝。
    *
    桃竹自杀了,她将并蒂圣莲浸泡在合卺酒之中,与冰封四个月的白沐喝下了最后一个交杯酒。
    当她的□□失去生机的一瞬间,有两具魂魄化作耀眼的流火,消弥在一片月色之中。
    另一个世界的同一时间,两具幼小的身体睁开了双眼。
    她们都重生了,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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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生到这里就结束了,虽然最后是由于误会而双双陨落,但其实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根本想象不出白沐那样敏感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愿意委曲求全,成为桃竹皇宫里的一只金丝雀。
    白沐的死是必然,而推动它的从始至终都是桃竹。
    可以给你们提前透露一下,第二生主要虐桃竹,刘瑞会领盒饭,白沐会称帝。
    好了,闲话不多说了,下一本写甜文,《我又出轨了》
    感兴趣的小伙伴戳我专栏吧。
    两生本来预定要接着写第二生的事情,但由于数据真的惨淡,所以作者....打算先缓缓,写点别的练练感觉。
    大概十一之后吧,第二生会开一本新书,喜欢的小伙伴到时候也要来看哦。
    最后妙师娘和典邱的番外....看心情写,更的话就在这本书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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