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已经决心要离开,渐秋特地带着跑出来给他送别。
    一念见到宗政时始终不敢抬头看着他,而是躲在渐秋的身后。一念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在这世间无依无靠,颤颤巍巍的样子如同一只被风吹雨打无家可归的小猫。
    宗政这几天历经身心磨难,整个人憔悴了很多,眼神空洞无神。他对一念心怀愧疚,哑然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渐秋道:“让她住琅琊庄吧,这里遍地是毒,对她而言也好。她跟着叶婉照,学习用毒比出去外面好。一念,你不跟他说话吗?”
    一念摇摇头,抿抿嘴。
    这也是渐秋最大的宽容了,一念是晏粦的女儿,但也是无辜的。从小被折磨,赵获原本是想把一念送到晏粦身边,没想到自己却死在前头。
    宗政注视着渐秋与一念,此刻他自己也说不出话来缓和气氛,轻声道:“告辞。”
    “宗大哥,你回百草仙堂吗?”
    宗政摇摇头骑上骏马,言语如霜带着颤巍道:“卿君,我们有缘再见。”
    渐秋一直以来误会着宗政,没想到他什么事都没有做。他心有愧疚,轻言细语:“对不起!”
    “你没有错,只是我觉得再看到你,我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我还放不下。”话音刚落,宗政的马蹄声声响起,卷起尘烟一阵,那月白色锦袍的男子奔驰在尘烟风浪中,慢慢消失在眼前。
    琅琊庄依旧是交给叶氏家族的人,只是叶枝柯的猫身终究是恢复不了。渐秋带着琅琊镜藏在自己的灵镜中,这样至少琅琊镜有问题,也不至于波动这尘世。
    流弋身上还流淌着藏碧血,最是需要毒性来压制自己,再加上叶清清还在琅琊庄,所以风絮则是留下来保护他们。
    渐秋自然是要缠着徐凝,文岚弟子自从直到渐秋与徐凝的关系,就已经默认他们的扶明先生被一头猪拱了。但是看在渐秋救过他们,至少不会想以前那么张口闭口挑衅。
    渐秋想起莫州李家村的崽崽,辞别众人拉着徐凝去寻找李家村的村长。结果李家村村长说人不见了,不知道跑哪去,已经消失很多天。两人在莫州寻觅了一天,便放弃寻找崽崽的踪迹。
    渐秋面露疑惑之色,实在难以理解难以知晓崽崽究竟是什么人,只是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徐凝问道:“那接下来,要去作甚?”
    渐秋斟酌思量半晌,把玩着徐凝修长的手指,道:“我们去漳州看灯会好不好?”
    “嗯,都听你的。”
    徐凝御剑飞行时已经习惯渐秋抱着他的腰间,有时候看着渐秋的笑靥,他自己总是能回味半天。
    花灯会这一天始终是渐秋心上甜甜的梦,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曾在某条小路上紧紧拥抱,在湖水畔泛舟看星星。
    灯会依旧是美好的灯会,渐秋牵着徐凝的手,到处游玩着,猜谜语时徐凝一下就猜出来,赢得了好多小玩意儿,比如甩地炮,小竹笼,绒绳结等。
    渐秋注视那家小摊,上面挂着的红梅灯,一时之间难以言喻,鼻头酸楚,指着红梅灯,嘶哑的声音道:“徐凝,送我红梅灯给我。”
    “红梅灯?你之前说的就是这个吗?”徐凝走近一看,一笼好看精致的花灯,红梅赫赫点缀在纸笼上。
    “我跟你说过吗?可能我自己也忘记了。送我!”
    渐秋提着红梅灯,心花怒放地注视红梅灯,两世的红梅灯光影尽悉交叠,抬眼望去人是一样的,眼神也是一样的。欣笑说:“徐凝,我很喜欢你。”
    徐凝愣愣一笑,伸手抬起渐秋的手亲了一下,清朗问道:“就这么喜欢这个灯?要不要多买几个?”
    “不要,这样它才是珍贵……” 渐秋正说着话,一个小孩猛扑上来,把红梅灯彻底压扁了,小孩吃疼得哭出来,很快消失在人海中。
    渐秋气愤地看着那个小孩,想回扒出那个男孩,但是他无影无踪。渐秋气愤地看着自己手上被毁掉的红梅灯,委屈道:“怎么办?”
    “回去再给你买一个。”徐凝牵着渐秋的手,但是那家小店已经收摊了,他们逛遍了整座花灯会,却依旧没有看到红梅灯。
    渐秋看着自己手里被压得扁扁的红梅灯,蹙眉难受,抱住徐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很不安很难受,难受到想哭的冲动。
    是因为倒霉吧,一定是。是因为倒霉导致的,而不是什么预兆,他反复地安慰着自己。
    徐凝也不知道渐秋为什么对红梅灯这么执着,宽声安慰,好言相劝:“要不,我给你做一个?”
    四周灯火辉煌,仿佛白昼乾坤,亮得眼花眼晕。
    渐秋紧紧抱着徐凝,闻着他身上的清香,点点头,低音细语道:“徐凝,我们去坐船游湖,好不好?”
    “好,走。”
    原本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渐秋还是舍不得把红梅灯扔了,而是将红梅放回灵镜中。一切都变了,就连船家都不是那个船家,歌也不是那首歌。
    “徐凝,我做了个荷包给你,你看……”渐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白色的荷包,挂在徐凝的腰带,笑道:“我觉得这个颜色配你的衣服。”
    徐凝抬起腰带,看着上面画了个圆圈,不解问道:“这是合意?”
    “凝字笔画太多,凝,零读起来相似,就画了个圆圈。”
    “怎么想给我荷包?”
    “嗯?送给心上人的呀,给情哥哥,不对,你应该算情弟弟,因为我都几千岁了。”
    徐凝金相玉质的面容露出嗤笑,道:“可是你看起来比我小,还是叫我哥哥才适合。”
    渐秋瘫在徐凝的腿上,湖面清水泠泠,月影倒映,夜风徐徐。渐秋抬起他的手把玩着,点了点头,戏谑道:“也行,我不计较,凝哥哥?容晚哥哥?是云桥哥哥?”
    徐凝低头猛地吻住他的唇瓣,他们的头部是相反方向,吻起来的感觉有种奇特的感觉。渐秋抬起头,轻启嘴唇把他的蕾舌融进嘴里,慢慢地吞咽着,柔柔软软的感觉从身上舒展开。
    水上猛然冲出一条擎天般的水柱,把两人的小舟冲出天际。那船家何曾经历过这种生死攸关的大场面,惊慌大喊出声,吓得直尿裤子。湖水卷起漩涡,水浪涛涛,四周的人们吓得纷纷逃跑,只有城中心灯火通明的热闹处。
    徐凝见状立马抱住渐秋飞出船里,符采剑破空而出,银光炸裂出镜面般铮铮声响,冲进那擎天水柱,直追击着水里的妖物。水花如同打铁花般爆裂而出,迸溅飞旋。但是那妖物顷刻无影无踪,湖面顷刻恢复平静。泛舟湖面没有一点点变化,仿佛方才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徐凝抱着他落在岸边的杨柳边,面色凝重地凝视着湖面。
    “今日处事不利,难不成跟我的神咒有关吗?”渐秋抿了抿唇,看着丝毫没有波浪的镜面。渐秋咬牙切齿着,抱住徐凝,凶狠狠道:“我就不信了……”渐秋抬手抱住徐凝,吻住徐凝的薄唇,符采剑飞驰而来猛地落在地上。徐凝迎接着他的唇吻,感受渐秋的柔舌在自己嘴里的盛放,轻轻地咬住他的舌头。
    平静的湖面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一道水幕瀑布冲破水面,涛涛水浪冲刺而来,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徐凝抱起他,吻住渐秋的唇力加重,甚至直接把渐秋挤出自己的嘴里,在渐秋的嘴里肆意席卷挥霍。渐秋被他吻得全身发软,睁眼看着湖面追逐着他们,呜呜道:“水……水……水来了……”徐凝全然当做没有听到,把他的话语尽悉吞进嘴里,吻得啧啧作响。
    徐凝的手已经胡乱作动着,像是火把点燃渐秋身上的热情。被亲得头脑发热的渐秋轻笑道:“哥哥,想跟我一块死吗?”
    徐凝停下嘴边的火热,张嘴说话道:“那只是幻境,别怕。”
    “幻境呀……”渐秋一边承受着徐凝的吻,一边分神去注视铺天盖地而来的湖水。
    “别分神!”
    渐秋被抵在柳树上,火热的吻开始遍布各处,衣衫不整地搭在身上。
    “我怎么不分神,水呀……”
    渐秋的灵力被徐凝封住的瞬间,那铺天盖地的湖水倾壶倒下,仿佛毁天灭地一般。被这水倒下来,他们得被冲到水里去。湖水倒灌下来的这瞬间,徐凝冲破他的谷道口,惹得他惊颤如绿叶上的露水,被风一吹簌簌落下泪水。
    渐秋紧紧拽住徐凝的白衣,仿佛扶风柳树,脚指头摇曳在风中,没有丝毫的水,只有夜风一般的清凉与彼此身上的火热。
    两人身上冒着热汗,淋漓交融着。渐秋口干舌燥,亲吻着徐凝的唇,两人温存了许久,久久不分离。幻境消失后,徐凝才帮他整理好衣服,再给自己整理衣服,恢复成端端雅正的扶明先生。
    渐秋全身发软,后//庭颤巍着,靠在徐凝身上,问道:“怎么回事?”
    “这要问你,控制这幻境的人见不惯你我亲密。我坐行端正,除了你未有丝毫风情。”
    “你这意思是我坐行不端正?”
    徐凝捏住他的下巴咬了一口,不悦道:“没有。”
    “所以你刚刚才吃醋了?”
    徐凝不悦说着:“你是我心上人,我自然受不了旁人对你有丝毫微词与觊觎。我就故意惹他生气!”
    “就己得,谁都叫不了他的名字,但我可以。以前我们绾灵的孩子,是从他虚无界复活我的。”渐秋无奈地扶额,他想一想还能猜到是己得。上一世,就是因为己得太偏执,所以导致徐凝与他不得安宁。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徐凝这件事。
    夜晚,两人住在漳州客栈,可渐秋丝毫不敢睡下去。徐凝见他丝毫没有想睡觉的迹象,把他抱在怀里,不禁问道:“有心事?”
    “哈?”
    “别骗我,你每次一思考便喜欢玩头发。”
    “我这是在感受我发丝的美妙触感。”隔了一会儿,渐秋还是怂得直接说:“我一睡下去,他一定会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他。”
    “他喜欢你?”
    “哈?”
    渐秋丝毫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有这种可能吗?
    “一个人能跟随你千年,为了复活你花去大半心血,因为你与其他人亲密而愤怒抓狂。你告诉我,说是因为信仰,信奉,但我却觉得是爱。”
    渐秋细细回想着与己得的恩怨仇恨,想想还是摇摇头,轻声道:“他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毁了绾灵山,问过我为何要堕入魔道,他是恨我。”
    “那我问你,为何要如此?”
    渐秋怔怔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是再重回这一世时回想起来的这个答案,可是说出来又能怎样?没人会信他,信他的人都不见了。
    二哥、多雅……
    “万恶穴的高天魔气已经入侵仙民体内,潜藏在绾灵血脉里,被控制。我为了根除他们身上的魔气,引入自己体内。但是那魔气太霸道,我也没能控制便坠入魔道。最后是我二哥费劲千辛万苦才挽回我的最后神识。我没能力根除仙民的血脉魔气,只能灭了。所有人必须得死,不然苍生早就湮灭。你信吗?”
    “当然信。”
    “呵,除了你这世间没人信我了。天界为何困了我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把我体内的魔气扯干净放干我的血,只要我死了,这样就事了。”
    徐凝紧紧抱住他,轻轻柔柔地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温柔道:“真了不起,很厉害。”
    “不,很傻,我当初就不该救被困在魔域的一百多名绾灵女子,果然不该管,那么我也不用毁了绾灵山。所有人都叫我别救,可是我不忍心,我很蠢很蠢。徐凝,我们回文岚吧,我想让你早日飞升成仙,我不想看你受红瞳折磨,只要你飞升成仙,什么事都没有了,真的,你信我。”
    “可我并未入魔。”
    “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
    “我成仙了,你呢?”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修炼,想办法回到天界。”
    徐凝低头咬住他的唇瓣,不悦低声道:“我不要这种不确定的事。”
    “确定,我会回去的。”渐秋从床上坐起来,摸摸他俊逸的面容,渐秋亲了一口,轻笑道:“走,我们回灵镜睡觉,他没法打扰我们的。我们进去好好玩……”
    “怎么玩都可以吗?”
    渐秋嬉笑道:“那当然,任由你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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