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弋与风絮来时天色已黑,与之来的还有白敏行等越宗的一门弟子,却没有晏伯玉的身影。
    渐秋嗤笑着问道:“玉明君呢?好戏没有主角怎么行?”
    白敏行道:“师兄不在宗门,不知有何要事?”
    “稍后稍后,莫急,你们先等着,我先处理处理我家事。”渐秋用玉笛敲敲自己的后颈,示意风絮,把流弋带进来。
    风絮道:“我查过了,当年萧远齐一案越宗派出去的是晏伯玉,晏伯玉没有抓住萧远齐,导致发生王夕南被杀。”
    渐秋呵笑一声道:“跟我猜的一样,果然。”他抬手招来一脸茫然的流弋道:“慕清,我带你带你阿娘……”
    流弋的脸色怔怔愣住,不是欣喜却是冰冷的眼眸注视渐秋,想要拔腿走来,被风絮拉住。流弋冷声道:“我没有阿娘。”
    渐秋拍拍流弋的脑袋,喝道:“说什么赌气话?你娘找了你十年,哪有不认的道理?”
    叶清清见着渐秋带来的流弋,立马就认出流弋是慕清,因为流弋太像叶清清,眉宇间格外清素俏丽。叶清清激动地冲上去,泪眼汪汪地想要抱住流弋,流弋立马后退一步,喝道:“别碰我。”
    叶清清哭诉道:“我知道你怨我没有找到你,慕清,娘亲这么多年心疼,一想到是我丢了你,我恨自己,娘亲知道错了,以后好好对你,弥补我的过失,好不好?”
    流弋全身颤抖着,喑哑声道:“你为什么要跟杀我的人在一起?”
    叶清清清泪坠落,问道:“什么意思?慕清你说清楚……娘亲怎么会……是叶游慎吗?他要杀你吗?”
    “当年在幽兰镇,是他把我抓出去,要杀我,可谦阿爹带着可谦逃来幽兰镇,救了我,可是可谦阿爹死在他手上。可谦还中了蛊毒,他一直深受蛊毒侵害,日日饮酒缓解疼痛。我带着可谦回去找你,你竟然跟他一起……他还抱你……”
    叶清清道:“不是这样的,我当时找你好久,我伤心,不知道怎么办?他答应我说会找到你,我无处可去,就跟他回琅琊庄。慕清,阿娘真的没有要杀你,不要你。他是阿娘的师兄,从小到大的哥哥,所以阿娘才相信他。是阿娘信错人,阿娘的错,你怪我。可谦呢?你把他带来,阿娘找人给他治治好不好?”
    渐秋摸了摸流弋的脑袋,安慰道:“都是误会,一家人误会解开就好。以后让你娘亲对你好好的,让你娘弥补你这么多年的气。可谦,你就带来我这里,我给他治病。慕清,你父亲的仇人我已经找到了。走,我们去了断这件事。”
    琅琊庄弟子把宗征与叶游慎押来,他们身上都牢牢禁锢着渐秋的绾灵血牢。叶婉照当着越宗门弟子与文岚弟子面前,厉声道:“我琅琊庄涉险黎山媚一事,特此让各位见证。前任族长叶枝柯将用琅琊庄的真心蛊,向这二位索取真相。若无关,立马解蛊。”话罢黑猫踩着高傲的脚步缓缓伫立在宗征与叶游慎面前,黑色符文重重绽放顷刻又消失不见。
    叶枝柯道:“上主,您可以追问。”
    渐秋问道:“二位可认识沈云上?”见二人点了点头,渐秋继续问道:“叶游慎,你可曾用过黎山媚设计陷害沈云上,铲除了清泽赵府。”
    叶游慎坚决道:“没有。”
    渐秋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可曾把黎山媚教给晏伯玉,或者被他盗取使用?”
    叶游慎犹豫不决,肚子里的蛊毒开始作祟,疼得他直接瘫在地上打滚……
    越宗门的弟子愣愣地听着这段对话,震惊地看着自己同门师兄弟。甚至还有弟子反驳道:“不可能,你冤枉我们师兄。”
    叶婉照喝道:“你这是在质疑我们琅琊庄的真心蛊?”
    渐秋继续道:“很好,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十年前,晏伯玉设计陷害沈云上使用黎山媚,实际是晏伯玉使用黎山媚,毁了清泽赵府。宗征,叶游慎,你们知道这事吗?”
    叶游慎始终不回答,但是身体疼得浑身发抖,仿佛置身火炉中。
    宗征震惊地看着渐秋,许久,摇摇头,绝望的声音道:“不知。”
    渐秋吃惊地注视着宗征,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宗征竟然不知道这事,这跟他预料的结果不一样。
    “叶游慎,你本名叫晏粲,你与晏粦是兄弟吗?”
    叶游慎深深喘气,从痛苦中缓神过来,道:“是。”
    “当年晏家落魄后,晏粦投靠越宗,在追查萧远齐作奸犯科一事,害死赵获的意中人王夕南,赵获因此怀恨在心,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与晏粦作对,为难晏粦,对不对?你们回答。”
    叶游慎点了点头,肯定了回答。
    宗征震惊得仿佛是刚刚听说的一般,如同置身晴天霹雳中,久久不能平静。良久,他摇摇头。
    宗征的反应让渐秋真的始料不及,甚至有些慌乱了。渐秋暗想道,宗征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什么还为晏伯玉那么卖命?他到底被晏伯玉吃了什么鬼迷心窍的药?
    “叶游慎,你与晏伯玉,想利用琅琊镜破裂一事,杀害我对不对?”
    叶游慎道:“是,你知道的太多。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知道我一直在文岚,不好下手,便从文岚弟子开始,引我出手,想把我杀死在琅琊镜,但是却没想到我能活着。我能活着,你可想过我是谁?叶游慎,你可曾想过被你害死的沈云上是谁?他就是琅琊庄供奉的百福官,青华神君的转世。”
    众人一听仿佛听到天大的秘密,如同置身于一个冰窟般冰冷,每一个声音带着针一般,扎入肺腑。
    叶游慎不敢相信道:“不可能,绝无可能,他怎么可能?”
    渐秋眼眶泛着泪花,冷笑道:“那你觉得他为何中了黎山媚依旧好好的?若不是他灵力不足,怎么会被你们害死?你们早就沦为凄凄亡鬼。”
    渐秋道:“各位听到了吧,晏伯玉使用黎山媚,陷害沈云上,屠杀整座赵府,如果各位不相信,不妨让文岚扶明先生归魂问一番。眼下晏伯玉躲起来,就是事情败露,心虚躲起来。接下来如何,越宗的弟子们,你们知道怎么做了吧。”
    白敏行愣愣呆呆地回神过来,向渐秋与叶清清敛手作揖道:“敏行这就传讯回宗门,一定给云上师兄,给各位,给死去的亡魂一个交代。”
    渐秋点了点头,笑道:“好,有你这话,我等你们宗主一个回答。”话罢,渐秋愣愣地伫立在宗征面前,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喑哑声音道:“你是为了报恩跟在他身边吗?”
    宗征点了点头,平静道:“当年他在赵府救过我与阿爹,发现我有药学天赋,想赵家主引荐我,我才能去百草仙堂。”
    “可你为何要杀一念?为了晏伯玉?身上的钻心蛊也是为了晏伯玉?”
    宗征眼眶泛红,带着丝丝祈求,哑声道:“徐甘,能不能别问?”
    渐秋问道:“晏伯玉陷害沈云上,屠杀赵府一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
    渐秋神情呆滞着,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宗征。他一直以为宗征什么都知道,替晏伯玉卖命杀人,掩盖真相,可是宗征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而自己能追查到晏伯玉身上真的是歪打正着。
    这白痴,到底是多傻多呆头?
    叶清清低头啜泣着,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哽咽道:“师兄,你骗我好苦,还杀我孩子,我还乖乖的待在你身边,我真的是个蠢货,被你耍得团团转。”
    叶游慎闭上阴狠的眼眸,叹了一口气,睁眼之际,他阴厉的神色又多了几分,狠声道:“阿清,你以前都是喜欢我的,为什么沈云上一来,你就变心了?”
    “师兄我只把你当哥哥,我们从小到大,我对你只是哥哥的情分。”
    “不是不是,你小时候说过要嫁给我的。我等了十年,结果你就跑了,你跑去沈云上那里。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我……我也不想骗你的,希望你幸福,长长久久。阿粦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可以摆脱,是沈云上倒霉,撞上阿粦的事。事已至此,我必死无疑。琅琊镜献祭,也是我无奈之举。阿清,你恨我怨我都好,再来一次,我也是会这样。我不能对不起阿粦。”
    叶清清坚决果断道:“叶游慎,你是害死我崇哥的凶手之一,我不能原谅你。我恨我自己错信你这么多年。”
    渐秋厉声问道:“你为何处死叶长梦?”
    叶游慎冷笑道:“说来你可能也不信,叶长梦却是我们关门弟子,他莫名其妙闯入琅琊镜动了琅琊镜的灵珠,死在里面。当时我进入琅琊镜时,他已堕入魔道,我只好杀死他。”
    渐秋还是把宗征放出地牢。得知他与自己二哥之死,他松了一口气,却又无颜面对宗征。他一直误会宗征,但一想到宗征一直维护着晏伯玉,他心里不平衡。回想上一世的宗征,身上有钻心蛊与丹心蛊,甚至可能还有其他蛊毒。为了压制身上钻心的蛊毒,宗征用了各种蛊毒来分散,导致身体全部都是蛊毒。
    越宗门已经开始在追捕晏伯玉,天下人议论纷纷,外面流言四起,十年前风雨漫天的案子重新翻开篇章,却平静得很。
    死去的人无声,活着的人嬉笑。
    没有人在意死去的,只在意谁即将死,谁又惹了什么事,有什么大事又是可以成为饭后谈资。震不震惊?能不能聊?
    这一天渐秋想了很久,却没想到是这样平静。虽然他不知道当时在文岚求神时,命神为何会答应他,让时空流转,让他寻找到真相,让他重新拥抱徐凝,但无论多么艰难,他都愿意。
    他静静地伫立在琅琊庄的亭台水榭上,注视满池袅袅绰约的莲花,阵阵清香扑鼻。徐凝来时,他才回神过来,牵住徐凝的手。一切都是那么来之不易。
    徐凝不解问道:“你怎么真相大白却异常平静?”
    渐秋把脸蹭在徐凝布满硬硬茧子的手心里,侧眼注视着徐凝,道:“徐凝,答应我,无论何时都不要摘下抹额好不好?”
    “我知道,你别担心,真的。”
    渐秋抬手搭在徐凝的肩膀上,轻声细语道:“徐凝呀,你真好。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有人看着呢!”徐凝斜眼注视着远处路过的青褂银饰的少年。那些少年注视着举止亲密渐秋与徐凝,忍不住低声私语着。
    “好吧。”渐秋把手放下,改为牵住徐凝的手。
    流弋跑进亭台来,手里的千符玉递给徐凝道:“扶明先生,这是我小叔当年不懂事,给我的,我想把它物归原主。”
    渐秋接过千符玉,挑眉道:“喂,小子,你干嘛顺带骂我?”
    “我也是刚从镜宁兄那里听说的。你也是的,没经过人家同意就送我,搞得我难为情。还有,别老是对人扶明先生动手动脚,省得大家都在说你举止不得体,我还得替你说好话。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徐凝捂袖浅笑着,目光注视一脸窘然的渐秋。
    “慕清,你说这话,我真的……”
    流弋插话撇嘴道:“我说的又不假,我走了,风絮叔叔还找我出去玩呢。”话罢流弋纵剑飞走而去。
    渐秋都没来得及教训慕清,却被他教训了一顿。他不悦地瞥了一眼徐凝,苦涩道:“什么叫我对扶明先生动手动脚,你也对我动手动脚,怎么不见他们说你?怎么老觉得是我欺负你?明明每次都是……”话音未落,徐凝猛扑过来,挥了一道隐身符与隔音符,激烈而深情的吻落下来,吻得渐秋胸喘心悸。
    缠绵后,渐秋面红耳赤,气喘吁吁道:“明明就是你对我动手动脚。”
    徐凝把他抵在亭台雕柱上,火热气息喷洒在渐秋粉红的脸颊上。灵力尽悉被封住。
    两身紧贴,温热而颤动的情愉隔着绮襦纨绔细细磨蹭着。
    渐秋愣神地注视一脸痴迷的徐凝,身上的衣物尽悉敞开,胡乱地搭在身上,一阵阵凉意袭来。
    徐凝辗转吮吸着,软绵绵而无力的渐秋顷刻满身吻痕。渐秋害羞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前面,红得妖冶。
    一路向下,徐凝张嘴含住绮襦纨绔的温热,吓得渐秋浑身激烈颤抖着。
    花香飘四野,莺啼粗长叹。
    渐秋扶着腰与栏杆缓缓走出亭台水榭,一脸哀怨地注视徐凝,甚至带着怒气,道:“为什么每次疼得都是我?你却活蹦乱跳?”
    徐凝认真端正道:“我没有活蹦乱跳,我在走路。”徐凝扶住渐秋的身子,迎面遇到来找他们的镜宁。
    镜宁见徐凝扶着渐秋,关切问道:“徐公子没事吧?要不要镜宁扶着?是发生什么事?”
    渐秋咬牙切齿道:“方才跟着你先生,被他打了。”
    徐凝一脸笑意浅浅,意味深长地注视渐秋。
    镜宁道:“找了先生与公子许久,宗征先生说要离开琅琊庄。”
    渐秋点了点头喑哑的嗓子道:“好,我去找他。”
    渐秋急急忙忙跑去宗征的房间,进去一看发现他不在,正要跑出去找他,宗征从外头缓缓走进来。四目相对之际,不知为何,彼此无言。
    渐秋问道:“你要走吗?”
    许久宗征微微颔首,坚决地应声道:“嗯,我想去……找他。”
    “你找他作甚?劝他束手就擒?还是跟他一块去死?宗征,你怎么白痴?”
    被渐秋一声骂,宗征愣愣地抬眼注视着渐秋。良久,宗征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帮他。”
    “你帮不了他的,回头吧,宗征。”
    宗征深深呼吸着,胸口堵得慌,眼泪盈盈地落下,却要忍住。他嘶哑地说道:“不行,我要陪他。让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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