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有的日怪都最后集中到了一个问题上,就是这个石像到底刻的是个人呢?还是根本就是个“大猫”?

    润成自然会想到问老汉,再看老汉,这边正吃着旱烟,一股子烟气愣是分成三股子从嘴里和两个鼻孔里头冒出来,就跟窑洞顶上的烟洞一样。闭着两只眼的样子叫人感觉好像他得有多么享受。润成刚张开的嘴又再一次合上了,他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经过这阵热闹的折腾,润成和娘都有些误了赶路。润成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娘都在揪着他的衣裳了,那意思自然是赶紧走吧,还要到阴山县城赶着坐火车呢。

    临走之前,润成给老汉作了个揖,算是感谢这回的救命之恩。说起这作揖来,润成还是跟师父文瘸子学的呢。这阵他想,对个老年人,这么感谢应该算是有分寸了。

    再次走在这两边都是山梁的道儿上,润成没有了以前的轻松。。浑身不光有热气,还有说不出的不得爽,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大概是跟这一晌午的闹腾有关系,现在不管怎么着,都得先赶路了。说这火车都是按照点钟来走的,从来不等人的。。…。

    路两边一边阳婆爷能晒着,一边就是背阴地处。花花草草按照自己的喜好各自长着。润成一道儿走一道儿看周围的地势地形,没有过多少工夫他发现了一个从来他没见过的东西。说没见过也不太对,因为这个东西应该是个蘑菇,之所以说是应该,因为说是个蘑菇吧,顶上的那个伞盖子都有锅盖那么大,润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蘑菇。说他不是个蘑菇吧,长的跟其他蘑菇没什么不一样,照着六伏天起雾就有蘑菇的规矩,这应该是个蘑菇。润成跟个小娃娃一样圪蹴着把这个大个蘑菇扒拉了起来。娘看见他这样还笑话他说是个小娃娃样。可是随即又说他这个不明来历的蘑菇不要指望吃,因为毒蘑菇能吃死人。

    润成手里头拿着这个小伞一样的蘑菇,一道儿到了阴山县城。最后阳婆爷把蘑菇晒的朽吧(作者注:朽吧大概就是蔫吧的意思吧)了才扔到了路边的渠里

    这阴山县城娘说她年轻时来过一次,可是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县城变化很大了,润成头次来,看着什么都挺有意思。他歪着个脑袋,感觉自己的两只眼都不够用了。。…。

    火车站就在县城的边上。润成和娘问了半天人,才买了车票。上了车,润成感觉自己很不得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车,以前只是猴四说火车是什么样子。猴四说自己以前就是在火车跟前干营生的。他说这火车都是跟大妖怪一样的。又冒烟有喷火劲儿还老大,顺着两根铁道跑的很快。这回见了叫润成很高兴,敢情火车就是这个样子的。

    随着震耳朵的一声叫唤,火车开始出了站。朝西北走的道儿上,到处都是山,火车就在这山沟里头绕过来绕过去。润成把脑袋支在窗户边上看外头,没注意对面的两个人在说什么。

    约莫着火车从县城的车站出来也就是半个钟头的时间,突然火车开始上坡,这个坡这么大都叫全车人不习惯得往外头看。

    出现在全车厢人眼前的是叫人大气不敢出的事情:火车突然的上坡不是因为真的有了地势上的抬高,而是上了一道木桥。这道木桥全部是用铁道的枕木搭起来的,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全车人还是吓得够呛。这枕木搭成的桥似乎是为了越过什么,而润成仔细看发现在这道桥的中间是个水潭子,平静的水潭子,大小远没有当年大哥差点跌进去的那个大。因为火车很慢的通过,润成看到了水面的小泡泡。这水不是平静的,底下还有东西。…。

    。…。

    润成的这个判断一出现在脑子里头,他自然和各种古怪缠到了一起。这时对面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大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好像这两人在说的事情和这个桥有关。

    其中靠窗的一个对另外一个说,看看,还是不行吧!

    坐在靠过道的人:可不是,宣统不行,老袁不行,日本人也不行,国民党不行,这阵还不行啊。

    靠窗户的:日本人不是当年想出办法来了吗?

    靠过道的:小日本的办法都是得过且过的法子,能管多少工夫?

    靠窗户的:说小日本三十多年前,叫人修这条线时,就碰到了这个日怪事。

    随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道聊,润成大概明白了。

    原来,这个日怪事早就有。当年日本人因为要把打仗用的枪枪炮炮、吃吃喝喝都送到前线。。好用来打败八路军,下决心修条铁道。选址选了多少时候,选来选去决定从这条沟里路过。定了线路就开始叫铁道线两边村子里头的老百姓来给修。这一修不要紧,从此以后,沿线的老百姓都没个歇息不说,连牲口过了一冬天都没有上膘。没有别的原因,白天,鬼子叫保长甲长领着来村里,挨家挨户叫人去修铁道。到了黑夜,八路军来了,叫着大家赶着牲口老老少少又去铁道边上。这倒不是打帮鬼子修铁道,反而是扒铁道去了。给鬼子干是因为鬼子会糟害人们不敢不去,打帮八路军是因为大家都是中国人。反正鬼子花了多少工夫才算是修到了乔沟的边上,这圪节倒是没有八路带着人大半夜给扒拉了,可是还是修不下去。。…。

    润成到这里来了精神。他想知道怎么就又修不下去了。那个靠着窗户的人解开中山装上头的搭扣,解放了自己的脖子,接着说下去。

    鬼子的铁道修到了乔沟,也就是刚刚火车路过的那个木头桥边上时,修不下去来了。前一天刚刚叫各个村里来的壮丁把土基挖的差不多了,第二天大早一看,土基的高度回到了原来的高度。搞的从东洋来的鬼子工程师摘了眼镜,又戴上眼镜看了好半天,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好伸出舌头朝上舔舔自己的小胡子,叫人们接着挖。挖上一天挖下去,第二天又长回去。挖下去,长上去。如此反复了好几十天,日本人宣布停工。后来说是从日本国内叫了来专家,带着长着三条腿的家伙什看了看,又转了转,最后走了。没过几天,日本人的汽车拽了几根火车用的铁轨来。叫人们竖着往土基那儿深深的砸了下去。铁轨砸下去之后,过了几天土基挖的算是顺利。人们以为就算是过去了。

    没有想见的是三五天之后,大清早去干营生的人们看见了,几丈高的铁轨居然从土里出来了,直竖竖朝着天。而土基还是跟前几天一样重新回到了原来的高度。看见这事的老百姓里头有人以为有神仙料理这事,带头就跑。剩下的人原本也不准备给鬼子好好干,这下子正好,一人跑,后头跟着一串全跑了。日本鬼子放枪也不管用,人们都知道,小鬼子的枪也还是有可能躲过的,可是惹了神仙,整个天底下却是没处跑的。。…。

    老百姓跑的跑,藏的藏,日本人再没办法。鬼子不相信翻译说的什么神仙挡道的话,可是也确实没法子闹好这个事,索性就从原来的地方向南平移了十几丈铁道线,最后叫日本工兵总算是修好了这条铁道。…。

    日本人走了,老严的部队接管了铁道,想着把从乔沟这里路过的铁道往北移移,结果就又移到了日本人原来计划的路线上,不出意外的没法修。后来直到老严叫解放军撵的坐着飞机从泰延一道烟飞到了台湾,再没空花心思来修移动这条铁道。

    到了新中国,移动铁道线的事又再一次开始了。可是这次却出奇的顺利。铁道从南到北又移回来十几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开始人们还说修不成呢,结果修好了也没出什么事情。

    这不今年还是出事了,底下冒出了大股大股的黄水,掏空了铁轨下头的土基和枕木,叫铁道成了两根扁担一样担在上头。

    润成完这些,仔细想。他伸出去头,看看刚走过的枕木桥。土涨,有水。他突然想见,这不是跟他在官庄对面的五十亩地里挖药材时碰到的日怪事一样吗?难道说这也是师父说的风水不赖。。是个生发之地?他回想起刚刚火车过去的地形地势,悄悄在心里盘算着。。…。

    没有多少工夫,他心里一惊:这是个少有的五行齐全好格局。用师父上的说法,这天底下好的格局不是处处都有。只有那种五行齐聚、三道全和、四方端正的地方才算的上是好格局。如果没有记错,刚才通过的木桥在的地方背后靠山算是小有巍峨之势,东边的山梁如九曲盘龙似醒非醒,呈微微昂首样。西边火车刚刚过去的山梁为白虎之处,白虎朝圣之状显露完全。这左青龙右白虎的阵势正好是所谓的龙要盘虎要踞的好阵势。向南是地盘不大却视野开阔的一大块庄稼地,这个时候地里的庄稼赶上伏天的雨热长得油绿油绿的,全然是繁茂之象。更叫人感觉精妙的地方时在庄稼地的尽头,有不算太高的地势起伏。远看像是衙门的公案,这下子案山也凑齐了。

    可是为什么这好好平稳四八的好格局就老有地下水冒出来呢?会不会跟自己上次挖药材时遇见的怪事是一个道理。又会不会是另外一个原因:铁道的修建实际上早就把这个格局给毁了,而一个格局五行、三合、四方都叫毁掉的格局是个谁也说不准的格局,或者风不藏四散作祟,或者是水不去**洋溢。就像师父文瘸子说的,风水的格局和内髓自于天地,自然与天地合二为一的存在。每次对自然格局的毁坏都是在毁坏一种平衡,这个道理就像是秤杆称东西,如果有一头高或者低都是不公道的表现。润成想到这里,想难道这风水的看和用都应该把着一个道理,那就是平衡?。…。

    这阵的润成没有注意到跟前还有其他不认识的人。不光在脑子里头想这事,还在嘴里悄悄的念叨,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对面那两个人停住了道聊,开始扭过头看着他。

    其中那个靠着窗户的人笑着打招呼:小后生是不是也懂些这阴阳风水三和五行手相面格的本事?

    这个人一张嘴就是一串日怪的词,不过这是对于其他人来说的。润成耳朵里到这些他没有生出一丝丝的吃惊。

    娘看见有不认识的人和润成打招呼,心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陪着笑说一个小娃娃家瞎说的,他什么也不懂。对方却哈哈笑笑,说懂这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靠着他的那个人却示意他不要多说了。哪知道这人还一本正经得跟他们三个人说,本来就是嘛,这风水手相什么的什么时候就成了迷信了。还说真正的迷信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而这风水和手相等等都是有根据的。

    正说着呢,火车咯噔停了,火车上的人都伸出脑袋看发生了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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