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好像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脑袋一偏躲开了血珠,同时反应飞快地踩下刹车。
    轮胎剧烈摩擦路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剐蹭声,车中所有乘客受惯力影响,往前一倾。
    季思危手劲松了些,司机鬼影一闪,蹿出车外。
    “砰!”
    跟在后面的车辆狠撞车尾,汽车被撞得滑行几米,险险横停在马路中央。
    还未摆脱眩晕,又听到一声巨响,车顶突然压下一股重力,变形的车顶盖往下沉,电光火石之间,季思危与传单大叔同时破门而出。
    数辆缠绕着黑气的车辆疾驰而来,试图将他们碾成肉泥。
    季思危看不清驾驶者的脸,却听得清他们的高声尖笑。
    恶意如海啸扑面而来,季思危心生不祥,直觉这里比上次路过的那条鬼道更凶险。
    “喵喵,你躲在我后面。”传单大叔放下八尾猫,往前迈了两步,挡在一众小辈面前。他抬手在空中绘出一个金色太极,随即负手将太极挥出。
    阴阳两极在半空中分开,像两扇凭空出现的门,熠熠生辉。
    疾驰的汽车躲避不及,穿过两扇“门”后,纷纷消失不见。
    后面的车辆连忙停下,一时间刹车声碰撞声不绝于耳。各式各样的车辆首尾相连地撞成一团,把这条没有尽头没有来路的鬼道塞得水泄不通。
    数不胜数的阴魂从车里钻出,踏着黑气一步一步走向他们,来势汹汹。
    看着这画面,季思危感觉自己像是不小心误入黑社会火拼现场的无辜群众。
    “我被包围了?不……是你们被包围了。”出租车司机走在阴魂“军团”的最前方,此时的他已经暴露原形,穿着一身染血的公司制服,脸部严重变形,说话的时候下巴几乎要掉下去:“你问我能一打几?我现在就回答你,我自知一个人拼不过你们几个,所以只能叫齐小弟来围殴你们。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这条鬼道,解决掉你们之后,事务所的其他人……不,特殊案件管理局里的所有人根本不足为患,以后羊城将由我接管!我要摧毁羊城十四区内所有镇邪法阵,释放邪龙,以整个羊城为祭器,复活魔主!”
    出租车司机神色疯狂,纵声大笑,他的话像一管兴奋剂,让鬼道里密密麻麻的阴魂忽然兴奋起来,尖啸声震耳欲聋。
    季思危听得毛骨悚然,普通人一辈子都未必撞一次邪,他天天撞也就算了,还每次都遇上这种聚集活动。
    “此人乃魔主左膀右臂,老夫一直以为他已经魂飞魄散了,没想到他竟然蛰伏至今。是老夫监管不力,竟然让他暗中发展势力到这种程度。”传单大叔难得一本正经,面色凝重:“如果魔主复活,十八年前的灾难会再一次重现,届时老夫就是千古罪人!”
    季思危握住黑刀,瞳色转至深红:“那就扫平这里,不要放跑任何一个。”
    “也只有如此了。”传单大叔掂了掂手中的鸡毛掸子,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这混乱的局面,是该整理了。”
    八尾猫睁大眼眸,抖了抖毛发,身体变成幼虎大小,引颈咆哮一声。无形的声波辐射向四面八方,蔓延向四周的阴气被风吹散,逼近的阴魂猛然后退。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身体庞大的蜈蚣凭空出现,盘旋于昏暗的半空中,尖爪严阵以待。
    鬼少年负手立在季思危身后,祭出数枚银针,寒光闪烁,煞气似有实质。
    游亭亭脸上沁出鲜血,舌尖舔过手指上的血液,露出一个甜美又危险的笑容。
    小木偶身上萦绕着火焰似的血雾,一脸凶恶。
    幽幽的檀木香稀释了鬼道腐朽刺鼻的气味,鬼少年捏住一枚银针:“虎牙,待你发号施令。”
    掌心浮现一朵殷红如血的彼岸花,季思危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用稀松平常的语调说:“杀无赦。”
    掌心的彼岸花被捏碎,季思危轻轻吹了一口气,花瓣碎片纷纷扬扬,落地生根,旋即开出一朵新的彼岸花。一朵接着一朵,一点一点地侵蚀路面。
    出租车司机没有在意这些奇怪的花朵,一声令下:“给我杀了他们!”
    阴魂们张牙舞爪地冲上前,这些阴魂里面还有大量能力特殊的恶鬼,不好对付。
    “打群架真刺激,让我来陪你们玩耍吧!”游亭亭融成一滩血,贴着路面游走,不用季思危交代,她自觉避开那些彼岸花。
    沸腾的血液在阴魂中游走,不时抓住其中一个阴魂的脚腕,拖入血泊。她像一方深不见底的沼泽,吞噬着阴魂。
    被游亭亭漏过的阴魂还未走出几米,就会被八尾猫撕碎。
    不知从哪刮起一阵阴风,鬼道两侧的枯树枝随风摇晃,如同恶魔张开的爪牙。地面上的彼岸花貌似太过娇艳,风一吹就秃,层层花瓣被风扬起,混入阴魂之中。
    檀木香中,又多了一味馥郁幽香。
    “哪里来的花瓣……”一个阴魂好奇地捏住一片花瓣,花瓣徒然变成一团诡异的烈焰,点燃了它的灵魂,剧烈的痛感上涌,它厉声尖啸,想挣扎已无退路,只能眼睁睁看着魂体被燃烧成灰烬。
    灰烬落在地上,转瞬间发了芽。
    鬼道上的火已经烧起来了,被花瓣碰上的阴魂,无一幸免。
    季思危唤游亭亭回来,免得她不小心受伤。
    这彼岸花由季思危的血雾滋养生出,对游亭亭这种级别的恶鬼并不致命,但灵魂被灼烧的滋味并不好受。
    彼岸花越来越多,荼靡的花朵铺了满路,它们疯狂的汲取着鬼道上的阴气,火越烧越烈,火光把幽暗阴森的鬼道映得通红。
    阴魂寸步难行,就算漂浮在空中,也可能被随风飘扬的花瓣击中,即使侥幸去到季思危面前,也会被鬼少年一发毙命,根本近不了身。
    尽管火焰凶险,阴魂还是一波接着一波奔涌过来。
    “这里是鬼道,最不缺的就是阴魂,有些明明不是司机的小弟,闻着活人的味道,也跟着来凑热闹。”传单大叔四处搜寻司机的下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解决掉司机。”
    传单大叔用鸡毛掸子指了一个方向,低声道:“他在那。”
    这司机很鸡贼,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躲在最后面,从不迎战。
    “小木偶,去切掉他的后路。”季思危话音未落,小木偶就无声无息的行动了。
    季思危看着小木偶悄悄出现在司机身后,就在它准备给司机的后脑勺来一锤时,司机那两只凸起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眯起,徒手向后抓!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个裹着耀眼金光的物品呼啸着砸中他的后脑勺,“啪叽”一声掉落在地。
    司机的脑袋随之掉下,在地上滚了两圈,他的身体慌慌张张地四处摸索,因为看不到路,反而离脑袋越来越远了。
    司机的断头浮起,主动去找身体。
    “啪!”又一个裹着金光的东西飞过来,司机张开大嘴准确无比的接住。
    接得又准又稳,心里有些得意。
    鼻子努了努,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司机低头一看,嘴里咬着的竟然是一只夹趾拖鞋!
    上面还贴着一个可爱的小黄鸡!圆滚滚的小黄鸡!
    “呸!”
    “呸呸呸!!”
    司机吐掉拖鞋,仍旧觉得那股奇怪的味道还在口腔萦绕,挥之不去。
    有点上头了。
    “呸!”司机连身体都顾不上找了,咬牙切齿的去寻给他砸“拖鞋大礼包”,还买一送一的人。他有满腔愤怒要发泄。
    “瞪我做什么,砸的就是你。”砸拖鞋的罪魁祸首正拄着鸡毛掸子站在鬼道中央,中气十足的训他:“你看看你,做人不像人,做鬼又没个鬼样,你妈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还用嘴咬我的拖鞋,好好一只鞋现在全是口水,你叫我怎么穿?”
    最气的是,这人邋邋遢遢的连鞋都没穿,往那一站却还担得起“仙风道骨”几个字。
    司机怒火攻心,一股作气冲向残躯,把脑袋安装回去,右手一握,手上多出一根尖锐的骨头。
    一团血雾从身后袭来,小木偶低喝一声,张开双手扑向司机。
    几个恶鬼从地面钻出,把小木偶团团围住,挡住了它的去路。
    司机身上腾起杀气凛冽的黑雾,巧妙避开空中的猩红花瓣,他明面上是冲着传单大叔去的,却中途改了个方向,挥舞着骨刺斩向季思危。
    季思危反应迅速,用刀架住骨刺。这根骨刺不知什么来历,竟坚硬无比,险些磕伤刀刃。
    数十道黑影从司机身上钻出,隔开了上前帮忙的游亭亭和鬼少年。
    司机与季思危交手十几招,招招犀利,司机心里憋着气,恨不得马上取他的性命。
    “吡——”季思危躲避不及,手臂被骨刺划破一道口子,见了血。
    铜钱震动,手臂上的血竟开始往手腕倒流。
    第218章 活阎王回来了
    血液沿着线条流畅的小臂往上爬,碰上铜钱的边沿后,不一会儿就蒸发了。铜钱震动的频率变快,已经在觉醒的边缘。
    第一次发生铜钱主动吸取血液的情况,季思危猝不及防。他原本不想在短时间内动用铜钱的能量。
    血液在冷白的皮肤上流淌,视觉冲击力很强,司机舔舐着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毕露:“鲜血的味道真是让人兴奋啊……”
    司机身上的恶意是季思危见过最浓重的,难怪传单大叔的符纸对他没用。
    司机残忍的笑着,举起阴气四溢的骨刺猛地往下一劈。
    季思危险险躲开,骨刺上的黑雾扫过他的肩膀,瞬间削下一块衣袖。
    “你是天赋异禀,有几把刷子,但你始终是个活人。在鬼道耗下去,你很快就会被这里的阴气吸干,死的很痛苦,不如让我……”
    司机狞笑着再次迫近,一道寒光突然穿透司机的胸膛,他痛呼一声,双腿发软,差点跪在地上。
    寒光停在距离季思危不过半米的地方,他凝眸一看,原来是一枚银针。
    鬼少年站在司机后方,手中握着一根细细的红线,随意一扯,中了针的司机像提线木偶一样,摔倒在地。
    季思危暂时脱身,垂眸一看,铜钱悬浮在手腕上方,疯狂地吸取他身上的血气,散发着纯粹而危险的红光。
    铜钱的方孔中钻出几根柔软的红色丝线,季思危抬眼看向和司机缠斗的鬼少年,严肃地说:“纳兰兄,你带游亭亭暂时躲起来!”
    鬼少年身上包裹着绿色光雾,声音低哑,有些不放心:“可是他……”
    鬼少年清楚,只有他撤走,恶鬼必然全扑向季思危。
    此时已经有数十根红色丝线探了头,纠结在一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季思危身体发寒,他擦掉手臂上的血,果断道:“不用理会他,快!”
    鬼少年隔着黄符纸看季思危的眼睛,一挥长袖,躲开司机的骨刺,卷起正在打架的游亭亭,凭空消失了。
    司机没有追鬼少年,一个闪身回到季思危面前,握着骨刺扎向他胸膛。
    季思危临危不惧,反手就是一刀。凛冽的血雾由刀刃斩出,在骨刺上刻下一道刀痕,逼得司机向后擦行半米有余。
    司机的魂体变透明了些许,他眼睛被黑雾覆盖,表情愈加狰狞,脖子上青筋突起,暴喝一声又要冲上来。
    “咻咻……”红色丝线像生命力旺盛的植物,生长速度惊人,密密匝匝的红线如捕鱼者抛下的鱼线,有序地缠绕上寒气逼人的骨刺,层层包裹。
    骨刺来头不小,红色丝线没能像以前那样迅速消化完。
    司机咬牙握紧骨刺,用了吃奶的力气往回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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