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余裹醒来的是一个下着雨的清晨,风把院子里的叶子吹起来,又落下。雨溅起来的泥水看起来既干净又肮脏。
    他感觉时间又慢了起来,思绪芜杂几近停滞,余裹想要打开这扇挡住风的窗户。
    跌在地上才突然明悟,原来自己是需要用脚走过去的。
    这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他想,我是能飞的。
    余裹的右腿恢复的不好,能够勉强运用的是手臂和眼球,幸好多次摔下来带倒的床头柜把远处的轮椅撞过来,这些尝试让他看起来很糟糕,绷带开始渗血,或许没有愈合的伤口也已经崩开,他捂了捂感到疼痛的腹部,想说话张了张口,没有一点声音从他的口腔发出来,于是他对自己说:这是疼痛。
    坐到轮椅上是没有什么触感反馈的,他仍然觉得自己在云端,只是飞的低了些。
    窗户上并没有把手用来开关,他想,没有开关。
    他开始谨慎的观察这个房间,像是幼儿第一次睁眼,又像是老天才做梦——这是椅子,他对自己又复述一遍,这是椅子。
    余裹摸索了一下轮椅的按键,原地转了几圈,撞了几次墙就熟悉了按键,移动到床边,他看见一本书,拿起来,他说,原来我不识字啊。
    表皮旧旧的书里鼓鼓囊囊的夹着很多东西,他开始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随着心率提升那些难以梳理的思绪好像突然钝化了,这个世界和他都在飞速撤离,血液冲撞着血管,很快他就拿不住书了,书和被夹着的那些东西落了一地,他这次捂着自己的心口,第一次听到手腕上的响动,他灵机一动,这是铃铛。
    余裹拿起来一个遥控器,纯白色的,上面的按键图标也意味不明,他拿在手里,按了一个最顺手的键——房门开了,他让自己出去,为什么不去看看下雨天呢?
    他围着走廊,到风能吹到的地方。
    “余裹?”他的声音很轻,余裹听见了,但没有应答。
    这些风吹着他汗湿的袍子,也有一些花瓣被雨水打落下来,恰好吹到他身上,他想,原来是花。
    他想拿起花瓣,却把它碾碎了,只好嗅一嗅花瓣,暌别已久的嗅觉好像又灵了,他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花香味,并不浓,更多的是潮湿的泥土味儿和青草味儿,他马上就膨胀起来,说:它们其实很好分辨。
    他走到余裹的轮椅右侧,余裹并没有看他,他蹲下来,余裹也没有侧过头看他。
    雨渐渐下大了,也开始打雷。余裹对雷声没有什么反应,风又吹来一些花瓣,他这次能控制住自己的力度了,把它们都收在另一只手里,只是另一只手捂过伤口,被血弄脏了,有一些花瓣被血粘住,又被雨水化开,这些颜色和水氤氤氲氲地落在袍子上,带出一些血腥味。
    余裹停下来,转动了一下轮椅,看了一下这个人的手。
    他慢慢地把手覆上去,感受到了温度就离开,问余裹,“冷吗?”
    余裹迟疑了一下反问他,“春天冷吗?”
    余裹没有质疑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说话了,又说:“你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他轻声细语地,“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余裹攥紧了心口的袍子,手上搞得乱七八糟的颜色都跑到这里来,紧接着他开始尝试复述自己的感受,“……我感到,有一点难受。”又说:“余睚,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余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想四处看看吗?”余裹没有给他回应。
    风不再温和,余睚脱下自己的风衣,仍然轻声问他,“我可以把衣服披在你的身上吗?”余裹没有给他回应。
    “我可以推你去吗?”
    余裹说:“我会飞。”
    但余裹今天也没有起飞,他睡着了。
    余睚把他推到手术室,帮他重新处理伤口。
    回到房间拾起来散落在地上的日记本,突然又想写一页日记。
    2042年03月21日
    清晨你醒了。
    摔到伤口崩开也要出去看雨。
    今年的春天比你还要早一点醒来。
    我们从地面起飞,终于重返人间。
    晚上十点十五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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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忘了怎么写日记 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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