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道:“看不出你还是个皇帝后裔,那怎么还在草原上生活。”

    拓跋锋心不在焉道:“生在草原,活在草原,临死也得归于塞外……她们不愿意跟着拓跋焘走。”

    云起思绪岔了几万里,幻想着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驰骋战场的英姿,忍不住问:“他才十六岁就打仗了?”

    拓跋锋道:“先祖十二岁时就太子位,远赴河套抗击柔然。”

    云起嘴角抽搐,只觉天地之大,竟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十二岁带兵打仗,那该是怎样不世出的天才。

    拓跋锋又道:“这里说了,先祖双眸如狼,琥珀棕,战后感谢突厥部出力,亲自祭拜狼神,并于脖颈后纹上青狼刺青,三拜以谢草原苍生。与突厥族人相约,终北魏一朝,兵戎不过长城,至此突厥七十二部恢复自由身。”

    云起花痴状道:“真了得,十六岁。”

    拓跋锋吃起祖先的醋,悻悻用书朝云起脑袋上一拍,怒道:“不念了!”

    云起忙赔笑道:“那你既是鲜卑血统,又是突厥人……”

    拓跋锋煞有介事道:“杂种。”

    云起笑了起来,拓跋锋将云起牵着,带他小心走到帐外,道:“太阳快下山,四十九日了。”

    四周传来不真实的喧哗声,来到克鲁伦河近十天了,云起什么也听不懂,耳朵里尽是一群突厥粗人瞎嚷嚷,额头被摸来摸去,时而听到拓跋锋温暖的笑声,并被他挡在身后。

    绿洲对云起来说有种难言的陌生,突厥人的生活习性他也完全不习惯,只有拓跋锋时刻握着他的手腕,或是搭着他的肩膀,把他认真地保护着。

    拓跋锋朝远处喊了句什么,又听方誉清脆的童音远远传来。

    “跟我走。”拓跋锋笑道:“这边。”

    “有木刺,小心。”拓跋锋领着云起爬上一处木垛。

    傍晚的微风扑面而来,带着烤肉的气味与美酒的醇香。

    拓跋锋站在云起身后,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语气中微有点紧张。

    “云起。”

    “嗯?”云起蒙着眼,茫然笑道。

    “你觉得……师哥……嗯。”

    云起蹙眉道:“什么?”

    拓跋锋略带无措,仿佛心里在作一个极其重要的抉择,许久后下定决心,道:“云起,跟着师哥罢。”

    云起莫名其妙道:“一直不就跟着你么?说什么傻话?”

    拓跋锋松了口气,笑道:“师哥疼你……”

    云起忙叫唤道:“别发疯!”

    云起想也知道,俩人现在定是站在高处,要在这么高的地方被“疼”,只怕顷刻间就要被草原上的族人看得一清二楚,那可万万不成。

    拓跋锋笑着解释道:“不不,师哥不是那个意思。你看。”

    拓跋锋灵巧,修长的指头犹如魔术师的双手,轻轻解开了云起眼前的黑布。

    那一瞬间,无边无际的黑暗被拓跋锋温柔的手揭开,随风飘向远方。

    天如穹盖,地若棋盘,一望无际的克鲁伦河绿洲上,池塘星罗棋布,宛若夕阳下闪烁的宝石。深秋锈草铺满平原,在微风下此起彼伏,羊群犹如散落的珍珠,咩咩叫着被驱赶回栏。

    克鲁伦河像一条绸缎,对岸则是林立的帐群,落日的余晖成为暗红色,继而沉下了地平线,千里塞外一瞬间黯了下来。

    突厥人围于火堆前,唱起豪迈的歌,声音传出老远,克鲁伦河对岸又有女子高歌呼应,两边一同爽朗大笑。

    “对岸是哪。”云起喃喃道。

    拓跋锋答道:“北元人的地方。”

    “他们的男人被杀得差不多了,大部队在塞外,女人们四处放牧,快要过冬,带着小孩到河边来住,几天前来找族长,请求给她们一块地方。”

    云起忽道:“游牧民族的托庇?”

    拓跋锋点了点头,云起又道:“族长是谁?”

    拓跋锋谦虚地笑道:“族长老了,得问头狼,头狼是我。”

    “……”

    云起无言以对,心想傻子果然又得瑟了,话说头狼也不错,二愣子年轻族长什么的,最喜欢了。

    拓跋锋纵声长啸,中气绵延不绝,如川海滔滔。

    草原突厥部纷纷停了歌唱,仰天应和,拓跋锋立于高处,引领近万突厥人对月狼嗥,天地间尽是长啸之声,仿佛宣告着此处是他们的家园,不容任何人染指。

    云起至此便真正在草原上安定下来,过起了没有政治,没有权谋,以及不用工作,混吃等死的生活——这确实是在混吃等死。

    每天拓跋锋简单与族长商议简单事务,划分放牧疆域,族民嫁娶事宜。

    草原民族的治理十分简单,简单到无需律法的地步,各家若有争执,直接由族长裁定。

    克鲁伦河畔地区突厥族长年近老迈,颇有把族部之位传予拓跋锋的想法,拓跋锋也不多说什么,一力挑起了振兴族部的责任。

    他与云起带来了中原地区的货物,牛羊,马匹,每月初一十五,则率领族中子民到长城边境,带着游牧部落的产品前去赶集,换回大车的生活必需物。

    酷寒过去,又是一年初春。

    方誉年纪小,很快便学会了突厥话,云起沟通起来仍是颇有障碍,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常引得突厥人豪爽的大笑。这令云起颇为郁闷。

    “我要去赶集——”

    “不——行!”云起摇了摇手指,道:“你在家与姨呆着。”

    春兰就着帐外的冰水洗了头发,随手一捋,长发乌黑如瀑,招呼道:“方誉过来,姨带你过河对岸玩去。”

    拓跋锋掀帘入帐:“方誉要买什么书?单子给我看看。”

    云起漫不经心道:“带他去罢,有什么关系。”

    拓跋锋正色道:“不成,那小子与你小时一个德性,照顾一个闯祸精就够我受的了。”

    春兰大笑,一手拖着方誉走了,云起笑骂道:“说得你不闯祸似的。”

    云起跟着拓跋锋出帐,跃上牛车去,那时营帐群外已挤了密密麻麻上百辆车,几名突厥小伙子见云起与拓跋锋来了,便出声揶揄数句。

    拓跋锋高声说了句什么,笑着一扬长鞭,后队哄笑声中,车队起行。

    云起虽不懂突厥话,却依稀辨出自己的名字,当即尴尬道:“说的什么?”

    拓跋锋一脚架在车辕上,半搂着云起,懒懒道:“说你长得俊,问你娶不娶媳妇儿,要把他妹子嫁给你。”

    云起哭笑不得,又问:“你怎么答的?”

    拓跋锋莞尔道:“答我俩相依为命,谁也不娶媳妇,自己过日子。”

    云起点了点头,草原上冰雪消融,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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