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临风而立,细细看去,欧阳孤容那冷峻如玄冰的面容上,竟然难能一见的抹上了哀恸的情愁。

    “容哥哥,都怪我不好,是我没能及时赶到救下承欢姐姐。”看着欧阳孤容哀恸的面容,华乐郡主瞬间又变回了那个贴心的好妹妹。

    “螭龙,再动用你的心念感应一下!”欧阳孤容却并不理会华乐,而是转头对着一旁的螭龙吩咐道。

    欧阳孤容好不容易逼得皇上松口,明天可以带承欢和天隽入宫觐见。

    没想到等他折返府中时,却已经人去楼空。

    幸得承欢契约了螭龙,欧阳孤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螭龙从修养状态召唤出来。

    然而无论螭龙如何感知,对承欢最后的信念也只是停留在了这个断崖边上。

    “还是没有。”螭龙盘腿而坐,冥想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最后却还是只能无奈的吐露出这个结果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寻了个僻静的地方修养几天而已,竟然就此失去了承欢的消息。

    说到这里,不只是螭龙,尾随而来的青龙一干人等也不禁纷纷皱起了眉头来。

    若不是承欢前几天身受重伤,也不会落得这般生死不明的地步。

    “契约兽感知不到主人,只有一种状况……”又过了半响,螭龙才立起身走到断崖边上,沉声说道。

    虽然极度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显然已经赫然摆在众人面前。

    螭龙是上古神兽,自身强大的灵力也不是一般的魔兽可以比及的。

    连他都感知不到承欢的存在,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就是承欢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她的灵魂进入了六道轮回中去,她和契约兽之间的协议自然就会终止,二人之间相通的心神也会就此断开。

    “螭龙,你们结的是生死契约。”欧阳孤容并不远相信螭龙所说,顽固的反驳着。

    “主人有权在临终前解除契约。”螭龙却头也不回的回道。

    虽然他没感应到解除契约的信号,但是这一瞬间,他和承欢只见的联系似乎的确已经全然终止开来。

    残留下的,惟有承欢留在螭龙脑海中的一颦一笑。

    “你们都退下吧。”欧阳孤容广袖一挥,立到断崖边上,眉眼间的哀恸意味又深了几分。

    “容哥哥,你……”华乐郡主却扯住欧阳孤容的衣襟,不愿离开。

    “朱雀,送郡主回府!”头也不回地,欧阳孤容继续沉声吩咐道。

    承欢的坠崖,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和这个唯一的目击者——华乐郡主,脱不了干系。

    胜雪的衣袂临风飘扬,方才的一片喧嚣终于静止下来。

    欧阳孤容静静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一双狭长锐利的眸子中第一次显露出无尽的沧桑感来。

    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又如何?坐拥万里江上又如何?手握享用不尽的金银财宝又如何?

    到最后,还不是一样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一想到“风承欢”三个字,欧阳孤容的心就像被刀子凌厉割剜着一般,是一种超越所有疼痛的疼痛。

    原以为自他的母亲离世之后,欧阳孤容就已经成为只为争夺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一具冰冷无情的躯体。

    没想到在遇见承欢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冷峻的欧阳孤容,也变得温柔体贴起来,面容上也有了柔和如三月春风的暖笑。

    在承欢怀孕的那段时间里,一整夜一整夜的倾力守护,欧阳孤容竟也不觉乏味。

    只是看着酣睡正香的承欢,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就能将他包裹住。

    原来真的爱一个人,内心柔软,却永远找寻不到最贴切的词汇来描摹形容。

    念忆着无尽缱绻的过往,两道晶莹的液体竟然不自觉的从那双狭长锐利的黑眸中落下。

    向来冷峻孤傲的欧阳孤容,在这一刻却静静的落下泪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承欢大抵自己都想象不到,竟然会牵动了欧阳孤容内心最为柔软生涩的角落。

    夕阳渐次往山后落了下去,火红的晚霞浮在天际,正如同一曲赤炼悲绝的挽歌。

    浮世百年梦,皇位纷争、权利搏斗,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虚无的存在。

    静静立在悬崖边的欧阳孤容,在这一刻突然大彻大悟,决心离弃那个世人敬仰的位置。

    月亮渐次升了上来,下弦月弯弯的月牙高悬在半空,隐隐为这副诀别的景象描摹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哀愁感。

    正是这时,漆黑无际的悬崖下,隐隐有一点皓月光华在闪耀。

    欧阳孤容心念一转,即刻掏出怀中的月亮石来。

    果不其然,似是有着照应一般,他手中的月亮石也正发出璀璨如皓月的光华来。

    想必承欢正是在那里!

    欧阳孤容来不及多想,催动术法一个跃身,就往闪现着月亮石光华的悬崖峭壁上飞去。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欧阳孤容的一双黑眸中也光华大作起来。

    婴孩的啼哭声,已经充斥在了欧阳孤容的耳畔。

    那一定就是天隽的啼哭声了。

    正是在一株悬崖峭壁上努力生存着的古树中,天隽安然无恙的躺在枝桠中。

    见到自己的儿子,欧阳孤容喜不自禁的又落下了眼泪。

    天隽在这株古树上,看来承欢跌落的地方也应该不远。

    被欧阳孤容抱住的天隽,似是感应得到父亲急迫的心情,也不再啼哭了。

    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乖巧的倚在欧阳孤容怀中,跟着他在古树周围来回飞旋着。

    天际渐渐显露出鱼肚翻白的色泽来,这深沉的一夜终究被掀过。

    欧阳孤容怀抱着天隽立在前一天的位置,胜雪的衣袂显然已经被悬崖峭壁划出一道道口子来。

    一夜的找寻,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灵力,然而却并没有发现那一抹月牙白的身影。

    黑眸中的眼泪已经流干,低沉的嗓音也呼唤得嘶哑。

    然而无论如何,却再也寻不见那个笑靥如花的可人儿。

    欧阳孤容低头怜爱的看着怀中已经酣睡过去的小小婴儿,万念俱灰的他这才有了唯一的生的信念。

    这是他和承欢爱的结晶,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倒下。

    一定要亲力亲为的将天隽抚养成人,一定要带他去看世上最瑰丽的景致,感悟最深切的爱恨情仇。

    一定要,努力的生活下去,等待着承欢的归来。

    自此之后,在云天国中叱咤风云的五皇子,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历史的洪流滚滚前进,云天大陆的历史,即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而有关那个白衣胜雪的冷峻公子,却再也不会被写进历史的记载中去。

    有关那些征战沙场的赫赫战功,有关那些安抚民心的政绩,最后全都只存在于民众口耳相传的传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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