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凤一朱雀行至丹穴山洞岩厅。他冷不丁地问陵光神君:“你可知,此处为何叫烛照真境?”
    陵光神君微一怔,此真境独立于六界之外,位于照耀十方的日心,不知为何要叫烛照真境。
    “陵光,”见陵光神君尚未开悟,凤羽嘉肃然呵斥道,“还不跪下!”
    陵光神君不明所以,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一时扛不住他陡然释出的威压,单膝跪倒在地。
    凤羽嘉款款训道:“一烛一薪终会燃尽,火的传续却无穷无尽,此为薪火相传不知其尽也。”
    “圣前……”陵光神君脸色骤变,总是笑眯眯的双眸猛地睁大,破天荒地惊慌无措。
    他二鸟颇有些相似,一是太阳之气育成,一是火风元灵育成。单论火系法术的造诣,已是旗鼓相当。只不过朱雀通体赤金,虽被稀里糊涂地归为凤,却没有凤羽嘉那般艳丽斑斓的五色凤羽。
    凤羽嘉伸出一指,在陵光神君的眉心一点,轻声念道:“以我心头血,点燃灵台火。”
    陵光神君再无话可说。寿命总有尽时,意志却可以代代相传,新旧交接,薪火不灭。
    这才是真正的长生之道。凤羽嘉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从未因他妄图加害自己而不再信任他。因为只要时候一到,火候一到,如此略一点拨,在绝对的大道面前,他只有心悦诚服的份。
    “火不能灭。”最终,撂下担子的凤羽嘉,只和蔼地叮嘱道。
    “是。”金眸如初日曈曈,陵光神君展开火翼,光焰炽盛的璀璨红羽,天火已炼成太阳真火。
    凤羽嘉欣赏着这只朱雀,赤明已启,此番无量大劫圆满了。“你去罢,我要和宵行说说话。”
    陵光神君百感交集,说实在的,这位凤皇颇招人嫌,身为两仪二圣之一,不拜天帝天后。
    新生的神仙不乏腹诽的,这么猖狂干什么,于龙汉初劫苟且偷生,有朱雀这样的继承人摆在面前,若真是圣贤,为何就算涅槃也要死皮赖脸地活着,为何不学龙祖和那许多洪荒人族正神陨落。
    其实,并非贪生怕死,并非舍不得一身尊荣,只不过是在等龙祖宵行转生。
    陵光神君也听玉华元君讲过,凤羽嘉想再拥抱宵行一下子。
    这等待的日子太长,总要找些事做,修复《山河社稷图》,庇护多灾多难的后生,热闹热闹。
    结果本末倒置了,拉扯起一大家子鸟,忙于神界的事务,反倒顾不上转生的宵行。
    待陵光神君行礼离去后,凤羽嘉祭出《山河社稷图》和《天书》:“去找你们的新主人。”
    《山河社稷图》转赠上清天洞神堂的异兽白泽,《天书》给了百鸟宫里待在玉华怀中的应儿。
    这两件法宝本属于陨落的人族正神,已不是第一回被转赠,明白个中道道,闻话自去寻新主。
    凤羽嘉抚摸着膝头的九霄琴,这是他的本命法宝,琴弦是宵行前世临别的一缕发。
    他喃喃自语,轻声笑道:“我舍不得送了你,九霄琴,你就陪我走到最后罢。”
    说着话,他又祭出太虚造化珠。这宝珠藏有宵行的元神,此时已开始碎裂。
    “我不知该说什么,”凤羽嘉对宝珠忽词穷,笑道,“你好像明白我的心意,好像又不明白。我总是留不住你,哪怕与你契合,那也还是太浅了。要有多深?吃掉你么?那也没我的份了。”
    “我本想和你厮守。你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却没有珍惜。那就,退而求其次罢——”
    “不论有没有我,你皆可以生可以死。待你好的人有许多。他们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你也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我不过是其中之一。你若活,定可以活得很好。如今的冥渊,也须你来约束。”
    话说到此处,凤羽嘉心中一定,自己想做的事,且还来得及做的事,便只剩这一件了。
    他与宵行已结成共神契。若说元神是一棵树,那便是两棵树从根部相连。
    若把自己的元神全化作养料,去供养宵行即将崩毁的元神,那是可以搏一搏的。
    十年后,仙界北海,冰晶宫。龙王白沧迎娶神界下嫁的白宁公主。
    神界来了许多天龙,众海族忙得焦头烂额。白语冰趁乱溜进厨房,偷些好酒好菜吃。
    “冰哥,这不太合适罢?”玄若定替他打掩护,眼瞧他大胆包天,施展幻术,往酒坛里兑水。
    “我父王那个酒量,小屁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是为他好!”白语冰振振有词。
    玄若定待要说话,倏地往后一缩。白语冰只觉耳朵被攥住,似有一片阴云从后方笼罩而来。
    他哎哟叫一声,扭头看时,乃是自家大哥,一身银甲威风八面。
    白语霜已在紫薇星主麾下做了天佑元帅,却不忘教训幼弟:“少喝些酒,一会还要见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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