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当年那只鸟儿,是他送的。”
    我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萧澜怔怔地看着我,脸上似有一层面具崩裂开来,剥露出底下真实而狰狞的血肉,这一刹那他的表情变化堪称是可怖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萧澜将情绪如此坦然地暴露在脸上。
    那也许,是因为白辰口中的鸟儿对他真的意味着什么。
    “原来,这么多年……”他茫然失神地喃喃着,嘴里重复了几遍,突然一把抓住颈间架着的刀刃,鲜血从指缝间迸溢出来,“他在哪儿?萧翎,你让我看他一眼,让我看他一眼!”
    “你没资格看他!”越夜从齿缝间挤出几字,支离破碎的。
    我闭上眼,一把将帘子掀开了。
    萧澜的吼声戛然而止。
    他往前走了几步,越夜竟无法将他拉住:“陛下小心!”
    弓箭上弦之声猝然四起,我扬手阻止,让开身子,被飞身而来的萧独揽入怀中,回头便见萧澜步伐凌乱地走到辇前,定立了一瞬,伸手想去拽白辰,可越夜哪里肯让他碰到?
    当下,他便一把将萧澜掀倒在地。但见他手里攥着一根染血的缎带,从车里被带出一物,滚落在地,是白辰头上的峨冠。
    他仰躺到地,任越夜那刀横在他颈间,手仍是攥着不放。
    而后,他发出一声喟叹,说了一句话。
    这话在多年以后,我偶然翻到白辰留下的笔记时才恍然懂了。
    萧澜对我的孽情,竟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错误。
    ——他说,原来,我错过了你这么多年。
    第63章 终章
    因顾念白辰是我的舅舅, 我取了心头血喂他服下, 可终究是没能将他救活。也许是我的血不能救活服毒而死之人, 又也许他的死是命中注定。
    自古情义难两全,白辰却以死求得了一个平衡,我欣赏他性情与才华, 怜惜他薄如蝉翼的一生, 便遂了他的遗愿, 又看在萧澜是萧独生父的份上,放了他一马,没有将他赐死,而将他逐回了他原为平澜王时的封地煦洲,仍旧让他当他的藩王,只是没有任何实权, 且终身都将处在钦差的监视之下。
    临行前, 萧澜向我提出请求, 想带白辰的遗体离开,我没答应他, 而是命越夜负责将白辰送回他的冀州厚葬。
    他该葬在他的故乡,他的族人所在之地,而不是一个令他抱憾而死的人身边。萧澜没有强求, 亦无法强求, 便留下了他随身佩戴的玉佩,与他的一缕发,托越夜放进白辰的棺椁。
    越夜自不会答应他, 而我万万没有想到会看见萧澜向他下跪。
    他跪在地上,很久都没有起来,肩膀微微耸动着,竟是在哭。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萧澜哭。
    我的这个四哥在我的印象里起先是个懦弱而隐忍的人,但即便在备受欺凌的少年时期,我也从来不曾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我不再厌恶萧澜了,甚至还感到有些怜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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