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沿和沈群是被何瑾洺的电话吵醒的,他们在ktv的包厢上睡了一夜, 沈群的腿更是被何沿枕到僵麻得动都不能动, 何沿接电话的时候沈群一声哀嚎, 那头的何瑾洺听到了, 眉梢眼角都剧烈地跳了跳。
    “爸爸?”何沿嗓音嘶哑, 酒醉加痛哭, 醒来后真是难受得恨不得死去。
    如果是平时, 何爸爸一定会关心儿子是不是生病了, 然而有沈群的“呻/吟”在前,他是怎么也问不出“你嗓子怎么了”这样的话。
    何爸爸直奔主题:“沿沿呐,晏城那边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路上就昏倒了?”
    何沿一惊:“什么?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
    “新闻上都放了啊!你赶紧看看——”
    何沿在手机上找到了何瑾洺说的新闻:
    【今日在京大附近北环路有一名男子昏厥,有附近群众称该男子疑似宏时资本总裁周晏城, 记者已向宏时资本公关部求证,至今未得到回应,如果该男子确实是周晏城, 元旦过后的周一开盘, 宏时很有可能引来股价大跌, 请股民们谨慎关注】
    北环路……
    何沿瞳孔紧缩得如同钢针扎来, 他跟周晏城的确是在北环路分开的,他下车后没多久就自己打车走了, 那时候周晏城还坐在车里, 怎么会昏厥在路边?
    沈群也看到了新闻:“要去看看吗?”
    何沿只发了一小会呆, 便摇了摇头。
    沈群也不住院了, 他们回了学校, 各自修整了一天,到了元月四号,两人正常到公司上班。
    何沿和沈群的关系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改变,他们依然同进同出,有商有量。
    这天的早间新闻全是围绕着周晏城住院一事,各类消息缤纷出炉,各执一词,全都绘声绘色:
    【近日有记者拍到宏时资本总裁周晏城在京都某医院现身,据悉周晏城身负重伤,还在重症监护室接受观察,有知情人称,因为接连无息借款给西洲企业,周晏城引起部分爱国人士的不满,此次重伤疑似遭到爱国人士袭击……】
    【本报记者暗访医院了解到,周晏城并非受袭击致伤,而是因严重心疾发作才会突然昏厥,据闻周晏城在北环路被发现时呕血不止……】
    【受周晏城住院消息影响,今日早盘宏时资本跳空低开】
    【宏时资本公关部发布周晏城健康报告,表示周晏城一切安好,午后宏时股价回弹,现在高空盘整】
    【关于周晏城住院传闻,宏时资本公关部向某某报、某某网、某某平台发出律师函,要求上述媒体删稿道歉】
    ……
    何沿始终很平静,平静地看新闻,平静地工作,甚至别人在开玩笑讲段子,他都听得十分入神,该笑的时候都能笑出来。
    只有沈群能偶尔捕捉到他一倏忽间的怔忡和恍惚。
    到了傍晚的时候,周晏城终于在镜头前现身,他戴着墨镜,在保镖的围护下参加京都电视台的雪灾赈灾晚会,虽然神色不明,但他脊背挺直,步伐稳健。
    这场晚会是实况转播的,宏时资本捐献了十个亿,同时周晏城又以个人名义捐赠数亿元物资,镜头推送,这位年轻总裁面容冷峻,俊美非常,他对着镜头淡淡一瞥,不见半分憔悴,所有关于他健康的传言不攻自破。
    何沿终于舒出一口气。
    热搜铺天盖地都是此次赈灾各路企业和明星的捐款数目,宏时和周晏城一骑绝尘,成为捐款数目最多的企业和个人,网上关于周晏城的个人风评迅速转变:
    【捐钱虽然不能代表一切,但是捐这么多钱就足以说明周晏城爱国了!某些假卫道士可以闭嘴了!】
    【为周晏城打call!太有钱了!】
    【楼上真俗气!钱啊钱的!难道只有我注意到周晏城帅爆吗!神颜啊我的妈!】
    【那傲慢的眼神太霸总了我的妈!】
    【舔颜狗给周总跪了!】
    【我想给周晏城当儿子,如果当不成也没关系,请让我给他生猴子!】
    【我很好奇楼上的性别】
    ……
    何沿看了一会儿,关了电脑,室友们知道他和周晏城相熟,也问了许多问题,何沿很无奈地表示自己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多,也都是看网上消息得来的。
    过了十一点,何沿刚躺上床,手机震动,进来一条短信:我在你楼下。
    何沿躺在被窝里,盯着手机,一时无言。
    周晏城没有再继续发短信,何沿就那么躺着,脑子里混沌一片,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去厕所,他回来的时候忽然鬼使神差走上阳台,看到那辆熟悉的汽车停靠在楼下路边,何沿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意外。
    他看到倚靠着车身正在抽烟的周晏城。
    重生之后,何沿还是第一次看见周晏城抽烟。
    夜幕之下,大雪静静飘落,车身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雪花,周晏城立在那里,层层叠叠的白色覆盖着他,男人满身萧索,哪里有镜头前容色焕发的模样。
    他也不知站了多久,整个人几乎和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何沿心尖狠狠一抽,保镖呢?老秦呢?怎么没人劝他回去呢?怎么连个打伞的人都没有呢?
    何沿回屋拿了手机出来,拨打了周晏城的电话。
    他看到周晏城僵硬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呆怔着看了半晌,仿佛是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先是揉了揉眼睛,又用手指擦了擦屏幕,最后小心翼翼地划开,他许是冷得狠了,声音直发抖:“沿沿?”
    “回去吧,”何沿轻声道,“别再生病了。”
    周晏城蓦然抬头,和阳台上的何沿遥遥对视。
    明明距离不算近,何沿却清晰看到了周晏城眼眸里闪烁的晶莹之色。
    “沿沿,沿沿……”周晏城盯着何沿,他好像只会喊这一个名字,呢喃着,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何沿叹气:“回去吧周晏城,你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现在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别这么胡乱糟蹋。”
    “我没有糟蹋,”周晏城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黏糊住,他用了地咳了咳,好像要把嗓子从那粘稠里挣脱出来,他缓缓说着,“我只是想见你,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你想说的,我大概都能猜到,”何沿的语调不疾不缓,但不知道是不是站在阳台上太冷了,他声音有点颤抖,“你想说对不起,你想说你后悔了,你希望能和我继续在一起,让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是不是还想说,你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不会再有别人,你只会爱我一个。”
    周晏城压抑的低泣声透过听筒传来。
    “你看,你要说的话我全都知道,我也相信你会这么做,可是,”何沿仰着头,漆黑夜幕上无星无月,何沿眼眶酸涩不已,他其实真的不想哭了,他最近真的哭累了哭烦了哭恶心了,“可是太迟了,周晏城,太迟了,我们都死过一次了,明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傻逼才会再走回去……”
    周晏城急切地:“那不是不归路,那是我走向你的路,你只要站在那里,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只要把手交给我,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我发誓!”
    “你以前也发过誓,你说不论我要什么,你都会做到,可是你没有,周晏城,你没有做到。”
    周晏城弯下腰,一只手痛苦地掩面,他的确没有做到,不论徐悦风怀孕的真相如何,他确确实实没有拦阻住徐悦风,何沿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沿沿……”周晏城哽咽着,嗓音沙哑,“我错了,我努力在回头,我真的在努力,我求天求低……”
    何沿却打断了他:“过去的我不想追究,我也真的不恨你,但是这辈子,我们放过彼此吧,周晏城,重活一次不容易,大家都好好过,这次再折腾死了,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周晏城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没有你……你让我怎么过……”
    “谁离了谁,都是能过的。”
    “不能……我不能……”
    周晏城呜咽着,又剧烈呛咳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何沿想到先前报道说周晏城昏厥的时候呕血不止,他的心被紧紧撕扯拧拉着:“你先回去吧,别弄坏了身体。”
    周晏城仰头看着何沿,他满脸的热泪混着冰冷的雪花,整个人像是浸在冰火两重天,一会儿坠在深不见底的冰窟里,一会儿又如烈火焚身一般烧灼。
    风声呼啸着,刀刃一般割刮着周晏城的脸,然而他的眼中只有何沿的身影,那孩子立在阳台上,身形单薄,仿佛下一秒就能被风吹倒一般,周晏城心里疼得像是千军万马在疯狂踩踏,他喉头像是有砂纸在狠狠摩擦,哑着嗓子拼命地问:“沿沿你冷不冷?沿沿你冷不冷?”
    何沿不答话。
    最后周晏城狠狠搓了搓脸,先前因为痛苦而佝偻下去的脊背又挺直了,他清了清嗓子,抑制住全身痉挛般的哆嗦,低声道:“沿沿你回屋去,外面冷,我……我现在就走,我会处理好一切……再来找你……”
    何沿走回宿舍,直到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他才重新躺回床上,外面风声呼啸,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哭嚎。
    他翻了身,把脸埋进被子里,他真的,真的不想再哭了。
    大雪绵延持续了两个多星期,等到天终于放晴,沿羣科技的华夏外卖网终于全面宣发,并确定京都为首个试营城市。
    上线当日,零点刚过,第一笔订单进来,所有人都击掌欢呼,何沿却只是淡淡微笑,连沈群都没有预期中的雀跃。
    当初提前挖走程予行和林佑清,沈群不可否认自己最直接的目的就是针对周晏城,但是如今他一点得逞的快.感都没有,无论在哪个方面,他都是输家。
    沈群情绪怏怏地趴在椅背上,忽然后脑勺被人轻敲了一下,刚转过头,嘴巴里就被塞进一个鱼丸,何沿正抱着个碗笑看着他。
    火锅底料是林佑清提供的,大伙一边彻夜加班一边以火锅充当夜宵,屋子里热气蒸腾,浓香四溢,年轻人多的地方总是充满了热闹与活力。
    沈群嚼巴嚼巴把鱼丸咽下去,何沿又给他喂了一颗:“奖励你的,最近辛苦得厉害。”
    “有什么好辛苦的!”沈群撅了撅嘴巴,小声道,“我觉得我偷了周晏城的东西,以前吧以为他不知道,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还不心虚,现在我老觉得他一定在背后笑死我!”
    何沿失笑:“他没那么无聊,再说了,周晏城的便宜咱们不占白不占,谁叫他王八蛋呢!”
    沈群笑了起来,就着何沿的手继续要吃这吃那,一边和何沿讨论起最近的形势:“周晏城已经开始出手了,不过他为什么先选择e国币,我以为他会先狙击a国币,毕竟l·m一旦开始破产,整个a国银行界都会银根紧缩,a国政府根本顾不过来,现在e国政府已经出手救市,他干嘛找最难的一根骨头啃?”
    何沿垂着眼:“他应该是在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沈群怔了怔,喊了声“操!”
    当年率先对东洲发动经济掠夺的国家就是e国,周晏城根本不是按照攻克的难易程度来决定狙击目标,他根本就是挨着顺序在报仇!
    “这家伙真是……真是……”沈群哑然了好一会,最后不甘不愿地承认,“姓周的倒他妈真是个爷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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