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虫我跟你说,你不用怕我,其实我是个很失败的人,忙活了半辈子到现在一把年纪反而不确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我吭哧吭哧地张嘴喘着气,惴惴抬眼瞅向董一杰,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董一杰并没有再看我,他长叹一声,靠向沙发靠背略显茫然地望着前方,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一些:“其实早在大学时我就看穿方定那不甘人后的个性了,所以哪怕是累死累活,忽略了别的所有也一门心思只想干出番成绩让他瞧瞧。现在想来,这几年那么拼命也不知到底图什么?事业经营得再好,也不等于生活的全部,更不代表可以赢得爱情。”

    “方定从美国回来时我确实高兴得不知怎么是好,但是……怎么说呢?似乎我念念不忘的只是当年的那个他?”董一杰的大手在我脊柱上来回抚摸着,涩涩地一勾嘴角,“也罢,总算是前半辈子最大的心愿已了,痛过之后也就那么一回事。只是刚才看着方定我才忽然察觉到,其实我根本没有以前自以为的那么爱他,不然我为什么完全没有办法包容他的……那些阴暗面。毛毛虫你一定不懂这种感觉有多荒谬,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全都在动摇,好像一夜之间就什么都不对了……”

    懂,怎么不懂,再没人能比我更懂了。乖顺地趴在董一杰腿上,我且喜且悲着。

    喜的是董一杰解脱也似的变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始料未及的结局。他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可以将那些破碎的梦想干脆利落地扫到一边,轻易割舍了去,我曾有过的些微担忧终于可以彻底烟消云散了。

    其实很多时候,决绝未必不是好事。现实不就是用来面对的么,自欺欺人只会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悲的是逝者如斯,今日的幡然醒悟也换不回那许多似水流年。董一杰看清了他一叶障目的痴心错付,正如我看清了自己自以为是的一错再错,但,那又怎么样呢?终归都是亡羊补牢式的急刹车,中间蹉跎而过的大把时光又该问谁讨要?

    人,为什么总要痛到一个极限才能变得清醒呢。

    这时董一杰已经不再开口,只安静地抱着我,各想各的心事,冷不防“滴滴滴——”,他的手机响了。

    稍微把我松开一点,董一杰探身从茶几上把手机摸过来:“喂?……嗯,是我,你查得怎么样了?……什么?云天他公司说他已经半个月没去上班了而且事先没请假??”

    毫不设防地听到这样直抵心头痛处的话,我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炸开来,竟是连爪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在满耳的嘈杂背景音中董一杰那把低沉的询问声更凸显得清晰无比:“那你查到他可能去哪了没?……出入境记录查过了么?……没有出境记录?那他的朋友圈子呢,查了没?或者父母家之类的?”

    僵硬地趴在董一杰怀里,我呆滞地听着头上的男人在安静了一瞬之后一叠声质问对方:“什么?孤儿院?!……我从来不知道!……你确定资料没错??……”

    再也没法往下听了,我用力挣脱董一杰的手,这个时候他根本无暇理会我,任由我跳到地上狠狠甩了一下身上的毛。然而想了想,到底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只能一溜小跑奔到后院,然后在这如水的夜里在草地上颓然蹲坐了下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想到董一杰居然会叫人查我的去向……

    何必呢,还查来作甚?我自动消失不正好合他心意么,藕断丝连哪里是他的风格!

    与其拖泥带水,倒不如早散早好,难道不是么?

    正茫然地仰望着夜空,一阵拖鞋踩踏在草地上的吱吱声传来后董一杰也出现在后院里,他走过来,心事重重地挨着我一屁股坐下。

    我忍不住侧头朝他看过去。

    多么骄傲的一张脸,带着从小顺风顺水没受过半点挫折才能培养出来的非凡气度,跟我所经历过的那些贫穷、窘迫、悲哀……都没有关系。

    这个人曾经寄托了我全部的期待和感情,然后,突然梦醒了,一切都落空了。

    隔着整整十年的漫长时光回望,只觉得当初对他的迷恋显得那么的可笑而又可悲。

    就算我学不会后悔,但我也忘不了教训。

    “毛毛虫你知道么,云天居然是个孤儿,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董一杰望着对面的点点灯火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眼神幽深迷茫如梦。

    我不吭声,漠然地任由他伸过手臂来揽住我的身体。

    有风吹过,枝摇叶动,无边寂静。而往事早已潜入风中,如过眼云烟般再不可寻。

    丝毫没有介意我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冷漠,董一杰揽着我独自出神了好一会儿,而后扭头拿手指轻轻梳理了两把我胸前的长毛:“明天,和我一起去孤儿院吧!”

    第 20 章

    虽然我始终闹不明白董一杰那探访孤儿院的闲情逸致到底从何而来,但这于他第二天一早就载着我直奔目的地而去的行动力并无妨碍。

    随着车程的一点一点缩短,道路两旁的景物也逐渐由起先规划良好色调明快的高尚社区过渡到了更为市井气的老式住宅楼,连同随处可见的小摊小贩,亲切得让我几欲落泪。

    融在我骨血里的本就是这样一种和董一杰的世界天差地别的平凡烟火味,他是不会懂,也从来不屑去弄懂的。望着观后镜里董一杰专注开车的眼神,我自嘲地摸摸耳朵。

    和董家的直线距离几乎横贯了整座城市的市孤儿院,我度过了整个童年以及少年时代大部分时光的地方。董一杰自下车以后就一直腰杆挺得笔直地立在门口,怔怔望着那两扇陈旧但干净如昔的大铁门,脸上毫不意外地浮出了几分不知所措。

    我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将他的神情全数收进眼底,同时在心里恶质地揶揄着看吧看吧,这哪里是你大少爷应该来的地方!赶快打哪来的就回哪去吧!

    然而在稍为犹豫了一下之后,董一杰还是果决地开始顺着主干道往里走去,我也只好把闲闲看笑话的念头捂起来,赶快抬脚跟上。

    孤儿院的占地面积本来就不大,即使只是漫步式的随意走走,也很快看到了尽头处的围墙。然而以这么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我所获得的新奇感同样不会比身旁那个不断左顾右盼的男人少多少。

    只不过董一杰的器宇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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