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臻偏脸避开,出于本能回击,一拳打中他腹部。
    贺瑾跌退两步,顾不上疼痛立刻反扑,却被吴臻猛推一把死死摁在门上,连挨了好几拳。
    但他也不是什么小菜鸡,跟贺思嘉一样从小学习搏击,费死力挣脱后将吴臻撞倒在地,然而还未出拳又被吴臻反制,两人斗得愈发凶狠。
    门厅的柜子倒了,残花摔落在碎裂的花瓶间,水洒了一地,鞋子散得到处都是。
    贺瑾开场就没占到上风,虽然过程中也对吴臻造成了一定麻烦,但终究失去先机,渐渐没了反抗的力气。
    最后,他满身狼狈地趴在地上喘息,无力再斗。
    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近在眼前的一双卡其色棉布拖鞋,鞋面各印有一只考拉,此时正穿在吴臻脚上,但不久以前,贺思嘉在家里穿过一模一样的鞋。
    贺瑾嘴里尝到了咸腥味,鼻血沾污了地板,他双眼猩红,虚张声势地威胁:“有种打死我,打不死就等着我弄死你!”
    “你试试。”吴臻抹了下破掉的唇角,没有丝毫的惧意,唯有轻慢和不屑。
    他居高临下盯着地上宛如死狗的人,拿手机给物业打电话,接着又拨给薛冉,开口只有一句话,“把你老公捡走。”
    薛冉一头雾水,直到半小时后顺着吴臻给的地址,找到了被物业暂时看管起来的贺瑾,脸色顿时非常难看。
    “你们怎么回事?”上车后,薛冉当即质问。
    贺瑾表情阴郁,一言不发。
    薛冉想到了昨晚的事,心头止不住颤了颤,“是吴臻和思嘉……”
    她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儿,因为贺瑾看过来的眼神凶狠得就似头恶兽。
    可薛冉很快就回过神,“你瞪我有什么用,那么能耐找吴臻去啊。”
    “给我闭嘴!”
    “我偏不,真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闹事,思嘉爱跟谁好跟谁好,有你什么事?”
    贺瑾咬着牙关,腮帮骤然一疼,他倒吸口凉气,恨声说:“我绝不容许我弟弟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
    “法律都允许男人和男人在一块儿,你凭什么管?就凭你想要白书雅嫁给思嘉?想把白家捆在贺俞两家的船上?”薛冉越说越顺,也越发有种莫名的快意,“呵,也别拿吴臻是男人当借口,只怕思嘉真找了个女朋友,你照样不满意,指不定要耍什么阴招搞破坏。”
    有些话一直憋在薛冉心里,只是碍于夫妻情面、以及事情本质上与她无关,且贺瑾不可能得逞等种种因素,她从来不说,但不代表她看不明白。
    “也不想想白家那群吸血虫配得上思嘉吗?别说思嘉瞧不上,爸也不会同意!他现在对白家可是非常反感,你不知道避嫌还上赶着帮他们牟利——”薛冉忽然想到薛父前阵子透露的消息,顿时明悟了,“我说你怎么气急败坏尽出损招呢,听说董事会最近为爸爸推荐了好几位职业经理人……”
    贺瑾被点中心思,羞恼之下抬手就要打,薛冉根本不躲,反而仰起脸,“你打!你今天敢动我一根头发,我明天就能让你磕头道歉!”
    薛冉还真不是在放狠话,虽然为了家族利益她不得已做出牺牲,可好歹也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她爸妈绝不可能看着她被欺负。
    而薛贺两家这么几年来利益羁绊之深,只要她父母找贺启耀施压,贺瑾绝对讨不了好。
    更何况,贺瑾仅仅是明面上的太子爷,几年下来业绩平平,股东们意见不少,否则也不会出现推荐职业经理人的事。简而言之,将来贺瑾若想顺利继位,除了贺启耀的支持,还得仰仗薛家出力。
    果然,贺瑾立刻放下手,虽然依旧绷着脸,语气却软了下来,“你都在想些什么?我不可能打女人,更不舍得打你。”
    薛冉凉薄地笑了笑。
    贺瑾深吸口气,他和薛冉这些年人前扮恩爱,私下里不过是敷衍过日子,可面子情总归要维系:“冉冉,我很累,我们别吵了。”
    “只要你别发疯,我也懒得跟你吵。”
    薛冉冷睨他一眼,发动了车。
    “我只是担心思嘉,是,现在同性恋婚姻是合法了,可照样有很多人不支持,至少我妈肯定不能接受。而且思嘉又在娱乐圈,舆论影响更大……”
    薛冉冷笑,“别再找借口自我粉饰了,我没兴趣听,我只知道思嘉放弃了和你争夺继承权,就无需为了家族利益牺牲婚姻,他可以选择和任何人在一起,不论男女。”
    贺瑾听着妻子的冷言冷语,极力压制的脾气又逐渐冒头,“呵,你还真是个体贴的好嫂子,可当初要不是你把他赶走,我弟弟也不至于遇上抢劫,被人打断腿——”
    薛冉神情骤变。
    许多年来,她最后悔的也就是这一件事。
    当年贺思嘉冒雨来找她,她却怨怪对方戳破了只存在于她幻想中的甜蜜假象,不但冷言冷语,甚至满怀恶意地说永远不想再看见他。
    她分明知道贺思嘉倾慕她,少年人不懂得隐藏心意,哪怕从未表白,眼神和行为也骗不了人。
    但她还是那么说了。
    其实她从来都不讨厌贺思嘉,谁会讨厌那样一个漂亮又贴心的弟弟,只是当时的她想要他和她一样难过。
    所以迁怒,所以报复。
    薛冉忽然丧失了与贺瑾争吵的精力,沉默地驱车回家。
    到家后,她先打电话通知家庭医生来为贺瑾处理伤口,接着去了书房。
    她关上窗,拉上所有窗帘,独自坐在黑暗里发呆。
    雨夜里的情景,仿佛默片般在她脑中不断重映,她甚至能清晰回想起每一个片段,还有贺思嘉所有细微的表情。
    其实此后许多年,她曾无数次想过,如果那时候她接受了贺思嘉的好意,为自己争取,而非偏执地怨恨、愚蠢地屈从利益,现在一定会快乐很多。
    但她一开始就错了,如今再想拨乱反正,只会受到更大的阻力。
    她早就失去了勇气。
    良久,薛冉拿过手机,拨通了贺思嘉的电话。
    “喂?”听筒里传来贺思嘉好听的声音。
    薛冉顿了顿,没有吭声。
    直到贺思嘉再次催问,她才闭了闭眼,缓缓开口:“思嘉,对不起。”
    贺思嘉原本正在开会,被薛冉没头没脑的一句道歉搞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从很久以前就欠你一句道歉。”
    贺思嘉沉默下来,隐隐明白了薛冉的意思。
    霎时间,听筒里唯有两个人平缓的呼吸声。
    贺思嘉其实早就不在意了,只是当薛冉为当年的事向他道歉,他突然就想问她:“你为什么要和他复合。”
    其实他知道原因,但他想听薛冉亲口说。
    而薛冉的答案也在他意料之中,无非就是利益。
    当他应证了其中完完全全没有爱的因素后,内心说不出的失望,“原来你也只是个俗人。”
    薛冉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试图憋回眼泪。
    她俗,但她希望贺思嘉和她不一样,她希望对方能永远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永远幸福。
    等晚上贺思嘉回了吴臻家,才得知对方与贺瑾打一架,原因还是贺瑾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他盯着吴臻脸上的伤,又生气又感觉不可思议,怔了好半天才说:“我去找他!”
    吴臻忙拉住他,“我明天就要走了,与其浪费时间找不开心,不如多陪陪我。”
    “可他打你了!”
    吴臻笑笑,“你觉得他能赢吗?”
    贺思嘉暗自对比两人的武力值,应该是不能的……
    于是他也不再想着找贺瑾麻烦了,只抱着吴臻说:“下次他再敢来找事,你一定告诉我,我早就想打他了!”
    吴臻笑着应了。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贺思嘉忽然叹了口气,“怪不得今天薛冉向我道歉了,恐怕也跟这件事有关系。”
    “她怎么说?”
    贺思嘉简单地提了几句,又担心道:“贺瑾挨了揍肯定要告状,以他的小心眼,多半还要报复你。”
    “随便。”吴臻不在意道:“他又能做什么?”
    “封杀你?”
    “我在圈里经营了那么多年,他怎么和我比人脉,除非官方示意,资本哪有本事完全封杀谁?何况,你们家几乎不涉足娱乐圈,连资本都算不上。”
    贺思嘉想想也对,资本也有那么多家呢,半笑着说:“没事,他敢封杀你,我就捧你,当你的金主爸爸。”
    吴臻笑个不停,“那你先叫我一声爸爸。”
    “凭什么?”
    “凭我刚给《巅峰征服》投了钱。”
    贺思嘉愣了愣,“你不是说资金很充裕……”
    “没错,但席麓不允许我探班,你又答应他了,我总不好害你言而无信。”吴臻煞有介事地忽悠:“作为投资方,去片场监工名正言顺。”
    “……”
    实在很有道理。
    “那好吧,金主妈妈。”
    第62章
    吴臻只是说来逗贺思嘉的,其实真相是席麓不擅长控制成本, 如今又被资方捧得太高, 权利越来越大,他担心对方会严重超支预算, 导致回本压力过大,因此拿钱买话语权。
    就本质而言, 也的确是为爱砸钱。
    他可不想贺思嘉第一部 主演的电影,存在任何可以预见的风险。
    但吴臻并未告诉贺思嘉真相, 以免为对方带去不必要的负担。
    第二天早上五点, 闹钟响了, 吴臻困倦地睁开眼,下床洗漱。
    等他从浴室出来, 就见贺思嘉坐在床上揉眼睛。
    “怎么起来了?”
    “我想送你。”贺思嘉嘴里说“要送”,实则满脸都写着“我想睡觉”。
    吴臻像逗宠物似的揉揉他凌乱的头发, “你安心睡觉, 赵壁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贺思嘉直接圈住他的腰, 被睡意侵蚀的大脑非常迟钝, 全凭本能,不舍的情绪转化为近似撒娇的缠绵, “就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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