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柳侠是想请至少一年的假。

    这次他们去老杨树胡同,听祁老先生话里的意思是,猫儿的病,得慢慢治慢慢养,少则两三年,多则可能要五年左右,才能彻底调养过来,柳侠不可能把猫儿一个人撇在这里治病。

    柳魁说:“孩儿,没事,等您队长一回来,我跟您三哥俺俩就一起去找他,您潘队长说了,您总局跟几个大队都有长期歇病假哩人,到时候他会帮你说话,一两年他不敢给你保证,半年应该没问题。”

    柳侠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半年后,他可以接着想办法磨马千里,等猫儿好了,他会加倍努力工作回报单位。

    柳魁又说了几句家里的事,家里人都好,柳钰的厂子和布店的生意都好,他出来的这些天,没耽误柳钰厂子里的事,因为他离开家的第二天,正好柳茂回家了,听说是柳侠不舒服,柳魁去荣泽照顾柳侠了,柳茂就回单位请了假,一直留在家里,这个周一柳钰厂子里的一批活儿赶完了,他才回去上班。

    猫儿就在柳侠旁边坐着,他从柳侠的反应里能够推断出柳魁所说的话,当听到家里人为了不让柳茂担心,把生病的说成是柳侠时,他一下毛了,扑到柳侠身上对着大哥大说:“大伯,不叫说俺小叔生病,不叫咒俺小叔。”

    那边的柳魁好像楞一下,然后说:“知道了孩儿,以后大伯不再这么说了。”

    柳川先和猫儿说了会儿话,和猫儿约定,如果他来京都,一定把家里几个小家伙都带来,才让猫儿把大哥大给柳侠。

    柳川对柳侠说的第一句话是:“幺儿,你那事解决干净了,记着,以后不管谁问起来,你都不要承认你曾经去民政局办过结婚登记的事,包括你们单位那天听到周晓云说那句话的人,听见没有?”

    柳侠的脑子有片刻的迷茫,他开始甚至没反应过来柳川说的是什么事。

    猫儿的病好像一座绵延不尽、不可逾越的高山,占据了柳侠心里、脑子里所有的地方,二十多天前那场在外人眼里惊天动地的闹剧,被隔绝在了山的另一面,没人提,柳侠压根儿想不起来,现在柳川说了,他恍惚记起,觉得那就是个很久以前做过的一个情节逼真的梦,现在回想起来,他恍然有隔世之感,连当时的情境都已经模糊了。

    柳川后来又说了什么,柳侠放下电话就忘了,吃饭的时候他还有些愣怔。

    比曾广同小二十多岁的许应山和曾广同可以说是忘年交,这个人看着话多,好像为人油滑还有点不靠谱,实际上做人做事极有主见和分寸,特别擅长观察人,柳侠的事,曾广同跟他说过,许应山当时的说法是:“姑娘虽好,家人不善,这种婚姻最多算二等,咱们幺儿值得最好的。”

    现在,许应山吃着香菜煎饼拍拍柳侠的头:“小老弟,别纠结了,好好吃饭吧,姻缘是最神奇的事,没有缘分,上天入地纠缠到死都没用,缘分到了,一个眼神就全都有了,你这么精神,总有一天能找到个什么都不计较,愿意死心塌地跟你过一辈子的姑娘。”

    柳侠没有认真地想过爱情,但他却相信缘分,他发愣,不是在纠结他和周晓云那件事,而是此时此刻,他置身于狭窄逼仄但却温暖平静的出租屋,他怀疑自己是否真正经历过二十多天前的那件事。

    曾广同和许应山吃完饭随即就离开了,许应山给曾家找了个保姆,约好七点钟去家里,曾广同要赶回去和人家谈谈具体的条件。

    暂时的忘却毕竟不是真的不存在,迟钝的柳侠几个小时后才理解柳川的消息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像是刚刚被解除了捆绑在身上多日的枷锁,轻松得想狼嚎几声,他让猫儿坐在被窝儿里,自己穿着睡衣跳下床,就在床前那块巴掌大的空地上,光着脚给猫儿跳霹雳舞。

    他一口气跳了二十多分钟,跳得满身大汗才停下,跑出去洗了个脸,回来后把自己扒得只剩下个短裤,一个鱼跃趴在了猫儿的身边,舒服地四肢大开:“乖猫,我想好了,如果我们单位以后再让填什么表,婚姻状况那栏我就填离婚,反正我以后也不会结婚了,二婚头能挡下不少麻烦,你说行不行?”

    猫儿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又没真的结婚,为什么要当二婚头?只要你自己不想结婚,你是什么都一样。”

    柳侠翻过身把自己换了个面重新摆成个大字:“也对,那我以后还填未婚,现在我是未婚青年,等到一百岁,就是个未婚帅老头儿,哎呀,一百岁的未婚帅老头儿,听着就特牛。”

    猫儿拉过被子给柳侠搭上:“嗯,你一百的时候,我九十,跟你一样,也是个未婚帅老头儿,等到了冬天,俩帅老头儿坐在咱家窑洞前晒着太阳逮虱,多美。”

    柳侠遗憾又舒坦地叹息:“唉,现在三天两头洗澡,身上连虱都没了,到时候逮啥咧?”

    猫儿靠墙角坐着,从上往下看着柳侠好像在认真发愁的脸,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小叔居然还能想这种事。

    猫儿用脚趾头挠挠柳侠的肚皮:“小叔,你如果真不结婚,大爷爷跟奶奶肯定不愿意,到时候你怎么办?”

    柳侠握着猫儿的脚丫子揉巴着:“我没不结,是结过了太难受嘛。他们要真是觉得我大逆不道,大不了打我一顿呗,我这么壮实,挨几鞋底子或者笤帚疙瘩根本就不是事儿,你摸摸,”柳侠拉着猫儿的手去摸自己的屁股,“我这儿小时候都被你大奶奶给打出茧子了,现在挨打根本就没感觉,挨几下,换一辈子轻轻松松,多划算。”

    猫儿看着柳侠压根儿不在乎的样子,沉默了:只是因为不结婚,小叔就要挨打吗?如果真的要挨打,几鞋底儿或笤帚疙瘩就能了吗?

    他想起了那封信里陈震北的话,心里打了个激灵。

    柳侠把身体斜了斜,让猫儿可以把两条腿都舒服地搭在他的身上,问猫儿:“乖猫,你要是长大了真不肯结婚,挨打怎么办?”

    猫儿说:“我是你养大的,只要你不逼我结婚,不打我,谁能管得着我?小叔,你会因为我不结婚生气吗?”

    “当然不会,结婚一点都不美,你不喜欢我干嘛要逼你?你只要一辈子快快活活的,什么样小叔都高兴。”

    猫儿秃噜下来,把头枕在柳侠的肩上闭上眼睛,柳川的消息对他的震动比柳侠还要大,他轻松兴奋的同时,却又觉得莫名的不安,而刚刚意识到的问题让他更加觉得沉重,他脑子乱哄哄地,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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