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放晴语塞,有些被她气到,又不愿意说太多,她自从确认怀孕以来,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提不起劲,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是不是也一样,萧爱月一反之前的粘人态度,抱了一床被子到沙发上睡,她确实怕自己会压倒徐放晴,毕竟医生叮嘱过了一定要小心。
    沙发跟床的距离相隔不到五米,萧爱月脑袋探在黄色的被套外面,眼睛里面闪烁着光,甜甜地道:“晚安晴晴。”
    徐放晴翻了一个身,不愿意理她,萧爱月嘻嘻笑着,一点也不生气:“晴晴,你觉得季觉熙和孟念笙会有戏吗?”
    “睡觉,萧爱月。”
    徐放晴的声音丝毫不为所动,萧爱月本来就是想惹她讲话,听她开口了,才心满意足地伸手把脑袋斜下方的台灯给关了。
    “晴晴,你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哦。”
    “…”
    “晴晴,我…”
    “闭嘴。”
    萧爱月很想再和她聊几句,想了想,又道:“明天早上,我先去见见秦七绝,晚安晴晴。”
    结果没等到第二天早上,皮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萧爱月半夜被她吵醒,捂住手机往洗手间跑去,生怕把徐放晴吵醒,皮利那边的环境很吵,有很摇滚的音乐声从话筒里面传来,萧爱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管隐隐作痛,被吵醒后,语气不耐烦地道:“皮利同志,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喂?是萧总吗?”那边有男女同时发出了一阵悠长的欢叫声,皮利的声音喊得很大,一轮接一轮的大喊道:“新年快乐啊,萧总,我在民乐酒吧,你要不要过来一下。”
    “不要。”萧爱月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骂人,撑着脑袋回答说:“我年纪大了,你没事我挂了。”
    “别啊。”皮利那边急了,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呼吸声越来越重,伴随着脚步声,萧爱月猜她应该在跑步,没过一会,嘈杂声消释了下去,只剩下女人重重的喘息在电话里回荡,萧爱月打了个哈欠,刚想说什么,皮利在那头直接道:“萧总,徐总的母亲去世了。”
    “什么母亲?”萧爱月愣了一下,就着皮利嗯嗯呃呃的提醒下,忽然就想起来了:“你说城外郊区的那个吗?”
    徐放晴的妈妈,一个恨不得自己女儿去死的老人,在去年不多的时光里,萧爱月有过和她匆匆一见,今天听皮利提起,她恍然想起这个女人,但内心隐隐约约有些意外,她没想过皮利还会有那女人的消息,不假思索地问了两句,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徐放晴一直在支援她,虽说徐放晴去年有在萧爱月的面前表现出来一种恩断义绝的意思,可是从皮利这边得知,她每个月都有定时给那老人打一笔款。
    萧爱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帘轻合,又睁开,一颤一颤,显得那么的漫不经心,皮利还在那边口若悬河地解释说:“本来这事我想直接跟徐总汇报,不过她也很久没问过那边的事了,昨天有个年轻人找我,说是人死了,临死前疯疯癫癫,留了一本存折,又有一张我的电话号码,他就直接找我来了。”
    “怎么死的?”萧爱月有些疑惑,她记得去年见那老人,精神也还可以,怎么一下子死得这么突然,徐放晴看着也不像是有家族遗传病的人啊:“生病还是什么?”
    “自杀。”皮利的声音兀自变得低沉了:“我昨天有去她家里,拿到了那些存款,还有一叠有关徐总的报道杂志,里面其中有一张报纸,是关于,她和康女士的传闻,报纸是一家花边杂志社发行的,内容有些不堪入目。”
    萧爱月觉得莫名难受,额际还沁出冷汗,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虚脱:“你先别告诉晴晴,她现在怀孕了,不能承受这些,她的丧事谁在处理?存折的密码你知不知道?好了,我不管了,这事,给我瞒下来!明天我送晴晴去美国,你给我把事办妥了。”
    “这个我能行,可是萧总,这女人是在福利院门口自杀的,福利院还没建成呢?媒体那边能不能瞒住啊?”
    “她是不是有病啊?”萧爱月吐口而出,骂完瞬间又觉得不对,她试着调匀呼吸,抚平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几下:“正放假呢,媒体应该没那么快,再说这事现在是政府在管,谁敢报?”她冷静了几秒,想到那女人之前对徐放晴的所作所为,还是忍不住,又骂道:“晴晴本来在上海就举步难前,她这样搞一下,还能不能让晴晴做人了?到死还要害晴晴?自杀去哪里不好?跑到政府在建的工程上去闹?”
    皮利在那边无语,好半天才回答说:“她前阵子精神不太稳定,给我打了几次电话,说是想见徐总,但徐总之前有交代过不见她,我当时给她留了号码,也没想到她纠缠我,可能后面她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了风声,以为那工程是徐总负责的,所以她就是想见徐总吧。”
    萧爱月骂不下去了,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到半夜三点,想了想,就命令说:“你在酒吧门口等我,我先过去看看再说。”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女人威胁到徐放晴,萧爱月洗了把脸,匆忙忙地化好妆,刚扭开洗手间的门把,才发觉卧室里的灯亮了,徐放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也不说话,萧爱月猜她应该是醒着的,顺着她胸口的宽松睡衣揉磨了上去,帮她悄悄地把被子盖拢了。
    “晴晴,我出去一趟,临时有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
    下一刻,徐放晴睁开眼睛,素颜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倦意,萧爱月看得心疼,帮她把刺眼的房灯关上,接着打开台灯,在幽黄的灯光中轻抚着她的脸,安慰道:“我去去就来,我答应你,八点之前,不,七点之前回来,好不好?”
    徐放晴轻轻地摇摇头,淡漠的脸孔上毫无波纹,黑眸中几乎溢满的抗拒却是非常明显:“萧爱月,有事明天再去。”
    萧爱月轻轻地蹲下身子跪在床旁,温和地和她解释道:“明早我还要见秦七绝,咱们的飞机时间又定了,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萧爱月,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为什么非要半夜跑去忙碌?”
    萧爱月百口莫辩,只能好脾气地道:“晴晴,我只是出去一小下,结束了,我们就去美国,我给你租房子,再回国把你名下的产业给安置好,我们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不要激动。”
    “我没有激动,萧爱月。”徐放晴并没有激动,相反,她此刻显得无比地冷静,一双漂亮的眸中有着非常恰当的冷意,她一字一句,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深意十足:“你不应该半夜三更出去,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在四处乱窜吗?什么事都等明早再说,你不是圣人,并不能避开这世界所有的坏人,连耶稣都会碰到犹大,更何况你?”
    萧爱月说不出话来了,她伸出双手,轻柔地抱起徐放晴的身子,过近的距离让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徐放晴的气息吹在自己的脖颈,应该是担忧吧,萧爱月又感动又为难:“你不要这么没安全感,宝贝,睡觉吧,你以前经常加班那么晚,不也没事,我、我给你录视频好吗?你不睡,肚子里的宝宝还要睡呢,我早上给你带早餐回来,晚安晴晴,我爱你。”她说完放开了徐放晴,身体前倾,印了一个湿吻在她的头顶:“没事的。”
    萧爱月很少有这么固执的时候,说实话,徐放晴刚刚已经服软了,萧爱月不是听不出来,只是比起这份显而易见的担忧,她更怕的事,是某个记者把那个尸骨未寒的老人和徐放晴的关系给捅破了,徐放晴在上海挂名的公司还有好几家,这种公开叫板政府的行为,萧爱月不敢做,也不能做。
    她贸然出发,在酒吧接到皮利,已经快凌晨四点了,皮利一身酒味,醉醺醺的样子让萧爱月忍不住皱眉,萧爱月还没开口说话,她自己主动坦白:“分手,怀孕,堕胎,别问,别提,别说。”
    新时代的女性就是这样子吗?萧爱月发动引擎,车慢慢地驶入主干道,皮利指了指车外,似醉非醉八卦说:“刚刚有个富二代,跟别人抢女友,把人的脑袋打破了,扔了两万元,找了两个保镖,直接把女孩也给绑走了。”
    黑暗让人恐惧,却是那些晚睡的人早已见怪不怪的事吧,只是当那份丑恶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人都会感觉害怕,萧爱月没回话,刚过完年的大街上人很少,偶尔有几辆车在自己身边开过或停留,等红灯的时候,萧爱月看到了几个把脑袋露在天窗外面的醉鬼,她想,所以徐放晴,担心的是这个吧?
    毕竟人一旦遇见了魔鬼,只能认命,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到达郊外平房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的,皮利摇摇晃晃地在前面领路,萧爱月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跟着,一路无话,走到了一间有些眼熟的屋子门口,皮利摸了摸口袋,意外地从里面掏出来了半包烟:“我抽根烟,萧总,你进去吧。”
    夜色朦胧,萧爱月看到了她眉宇间的轻笼愁云,点点头,抬手就把门给推开了,屋里的破旧大大超过了她的想象,还没进到里面,满屋的一股臭味让她掩鼻,尸体可能运到了殡仪馆,萧爱月转了一圈,果真在一个屋里看到了很多关于徐放晴的资料,包括那些在报纸上剪下来的单人照片,几乎从徐放晴到上海后的每一个消息都有,萧爱月蹲下身,细心地把那些资料全部收到了自己带来的文件袋里,满满当当,一个文件袋竟然装不下,她刚要起身去拿其他袋子,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从天而降,皮利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酒气熏天地交代说:“我本来准备拿它在你车里吐的。”
    萧爱月没时间和她聊天,飞速地捡好了有关徐放晴的一切,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屋里,最后才回头问皮利:“她的存折上有多少钱?”
    皮利可能不记得了,仔细想了想,伸出了五根手指:“好像有七十万。”
    徐放晴真的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萧爱月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跟这醉鬼怎么开口,叹了口气:“你有密码吗?”看着皮利点了点头,萧爱月压低了嗓音继续道:“取三十万出来,给那个找你的人,让他去把尸体领了,有人问,就说是他亲戚,神经坏了,不要说太多,再去找人探探消息,看看有没有新闻关注这些,我估计肯定会有记者来采访,你最近不要出现,懂吗?其他的钱,你自己先留着,该用到什么地方,就用到什么地方,我今天出国,在国外,不想接到你的电话,有事你找粤姐,小孟那里,不要说太多。”
    皮利斜靠在大门上吐了一个烟圈,悠闲调侃道:“萧总,我有些时候,觉得你这个人深不可测,说实话,你是一直扮猪吃老虎吧?”
    “你没有喝醉。”萧爱月幽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皮利,我比任何人都不想发生意外,徐放晴是我爱人,我会用尽办法帮她处理好一切麻烦。”
    “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她了。”皮利微微抬了抬下颔:“不告诉她,算好事吗?”
    萧爱月直起身,扯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拉链:“需要我送你回家吗?上车吧,我该回家了。”
    回到市区,皮利在中途下了车,萧爱月路过菜市场买了一条鱼回家,徐放晴已经起床了,戴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坐在沙发上看书,萧爱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找她,见到她把书翻得飞快,知道她也没看进去,笑嘻嘻地往她身边一坐,嘴边勾着一抹讨好的笑容,拿起手机说:“我给你录了视频,半夜四点的上海街头,没见到裸、女。”
    徐放晴抬头与她对视,看似平淡的脸上隐隐带着冷漠,异常平静的态度让萧爱月有些心虚,讪笑道:“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鱼,早上吃鱼肉粥好吗?我去…”
    “萧爱月,我爸爸死的时候,我没见他最后一面。”徐放晴打断她的话,徐徐开口,她蹙着眉,轻咬着下唇,眸子中还有尚未褪却的一丝愤怒:“裸、女会让你觉得兴奋吗?你昨晚喝酒了,你是酒驾,你是想害自己,还是想害别人?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就算是猪,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该这样不负责任。”
    萧爱月被她骂得头都不敢抬,徐放晴不提,她也忘了自己酒驾的事实,一边悄悄地往外移了移,一边心虚地喃喃道:“没有下次了。”
    徐放晴身体没动,视线却像是她的另外一只手,光是这样看着萧爱月,就有一种要把她弄死的错觉:“萧爱月,我爸爸没有再回来,他可能跟你一样,迷上了纽约街头的裸、女。”
    扔掉手里的书籍,徐放晴慢慢地摘下了脸上的眼镜,她的眼睛里面很多血丝,萧爱月大气都不敢出,想解释,又没脸解释,只能干干地坐着被骂:“晴晴,我真的错了,你别气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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