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剩下的,不过是一次次的争吵与矛盾,徐放晴连温顺的表象都不愿意伪装了,这一点让两人都无法正常相处,关了电话,屋里太、安静,拉开窗帘,外面还在下雨,雨水顺着干净的玻璃窗顺流而下,像一条条形状古怪的蚯蚓,徐放晴倒了杯红酒,坐在沙发上,静静饮完,起身,再倒一杯,人仿佛就有点醉了。
    走近窗户边上,俯首望向楼下,大厦楼下人来人往,应该到下班时间了吧?徐放晴缓了缓心跳节奏,深深吸了口气。
    离回去没两天了,赌气不再见那个人,仿佛就像是小孩子怄气,徐放晴突然有点想笑。
    外头还在下雨,徐放晴刚下楼,她的手机就响了,像是猜到了她什么时候会下楼般,电话里的萧爱月声音清脆,充满雨后清新的惬意,一字一句中都是讨好:“徐经理,您回上海了吗?小秋姐说想请您吃饭。”
    徐放晴踱步走出电梯,似乎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得出来萧爱月此刻是种什么样的神情,徐放晴嘴角轻勾,低低地问她说:“萧爱月,你还没下班吗?”
    “哦,哦,哦,我准备下班了。”那人的声音兴致勃勃,听不出来有任何异常,徐放晴刹那间有点沮丧,就好像自己的离开,没有让那人产生任何不舍。
    她撑着一把雨伞在路上随意走着,这种气候,其实不适合出门,可是不出门,待在屋里更多的是无聊,这座城市虽不美好,但久了,总能让人觉得安慰。
    没有舒服的气候,没有爽口的小吃,也没有发展的空间,徐放晴站在公园里,忽然恍惚了一阵,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走了很久,沿路碰到迎风奔跑的高中生,还有雨中散步的失意男子,止步在国贸大厦这边,离萧爱月所住的小区不过几条街道的距离,今天她一不留神便走到了小区楼下,整整一个多小时,远远看到有个男人在雨中打电话,他也没撑伞,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于是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细雨绵绵,徐放晴看到了他那张成熟的脸。
    有些眼熟,好像是上次在粤菜馆见到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呢?徐放晴应该没听过他的名字,但已经准确地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是萧爱月的相亲对象,应该也是萧妈妈钦点好的女婿。
    这么巧,徐放晴在心中诽谤,难不成萧爱月男女通吃,反而便宜了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没过多久,楼梯门那边出来了一个人,几天没见,萧爱月一点都没变化,徐放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心虚,她往大树身后躲了一下,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对雨中交谈的男女。
    萧爱月举着一把黑雨伞站在那边,她的嘴巴一直在动,不知道在说什么,徐放晴脑补了一下她往日说话的模样,耳畔瞬间就回荡起了叽叽喳喳的女人撒娇声,萧爱月是喜欢撒娇的,不但喜欢,而且还很啰嗦,可难道她对所有人都这么啰嗦吗?徐放晴冷哼了一声,莫名觉得不爽,要不是理智尚在,她真的想走过去对着萧爱月的脑袋来一个暴击:“萧爱月,收起你脸上愚蠢的笑容!”
    愚蠢的笑容最终还是没有消失,那个男人背对着徐放晴,徐放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身影仍在雨中,萧爱月没给他打伞,也没有请他回家,她只是在笑,在说。
    这其实就是一种明朗的拒绝,然而身陷感情里面的男人怎么能看得清呢?这当然就是萧爱月的聪明之处,她从来不会让自己没有退路,所以她跟任何一个对她感兴趣的人都有可能发生故事。
    徐放晴远远看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她跟萧爱月相处了几个月,远不如这一眼带给她的震撼大,徐放晴想,萧爱月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她只是懦弱惯了,她善良的背后是一颗不屑去妥协的心,她很聪明,同时也很笨。
    哪里笨呢?感情吧,对感情的迟钝,不过是一种欲盖弥彰的拒绝罢了,想到这里,徐放晴心中原本滞留的阴霾,犹如雨后彩虹,突破了阴云密雨的阻隔,重新灿烂了整个天空。
    那个男人最后还是走了,萧爱月撑着雨伞对他挥手告别,徐放晴又想,你看她多小气,连最后都舍不得把雨伞送给人家,男人的身影在两人眼中渐行渐远,萧爱月走回到楼梯门口,也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她突然转身望了一眼徐放晴的这边,而后嘴边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徐放晴一怔,尚没反应过来,萧爱月已经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那一抹奇怪的笑容,着实让徐放晴惊到了几秒,她从来没见过萧爱月有过那种的笑容,但是潜意识地又感觉到她可能不是在笑自己,然而这一笑,让徐放晴重新对萧爱月有了新的审视,萧爱月固然是个好女人,可世界上好女人很多,徐放晴为什么偏偏看上她?
    人不能太执着于某种情感的周旋,徐放晴肯定是喜欢萧爱月的人,但喜欢又能做什么呢?徐放晴清楚知道自己的过去与未来有多么地复杂,她在即将离开H市的时候,问过萧爱月要不要跟她走,萧爱月拒绝了,她的拒绝不但让徐放晴失望,也让她醒悟。
    心中对有些人的喜欢,真的是,呼之欲出。
    可是,她真的适合在这种时刻去喜欢别人吗?徐放晴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太多。
    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缘分作祟,徐放晴晚上陪东文江去参加婚礼,到了现场,结果又碰见了萧爱月,萧爱月的出现,却是表现得让徐放晴出乎意料,先是新娘子上场时,她的热泪沸腾,接着又被新郎当场羞辱,徐放晴要是不瞎,当然也能看出来这三人之间关系的复杂性。
    给前任做伴娘这种事,也只有傻子才能做得出来吧,站在黑暗中,徐放晴又开始思考起萧爱月这个人的性格,东文江开车离开的时候,还挤眉弄眼地提示她要霸王硬上弓,先把人拐回家再说。
    好不容易等到萧爱月从酒店出来,那家伙竟然在半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徐放晴袖手旁观地地想了下,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管这件破事,可她留下来等萧爱月又是为了什么呢?再往深一想,这几天困扰徐放晴的问题便迎面而解,扭头看了一眼为前任哭成傻逼的女人,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爽,张开就骂道:“要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事物,就必须变得强大,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次,萧爱月,你是我调、教出来的人,不应该懦弱,调头。”
    徐放晴发誓,只要她说了“不”,那今后,萧爱月这个人的名字,将从自己的人生中彻底地划清。
    所幸,她没有说。
    就一晚上的时间,明天后再也不见,收留她一晚应该也没什么吧,萧爱月可能就是这样想的,还没到半夜就开始打呼,徐放晴头痛极了,半夜偷偷地起床,打电话给东文江,让他处理好董小夏那边的后续问题。
    东文江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对萧爱月有意思了,笑眯眯地道:“放心吧,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会帮你看好你的小不点。”
    徐放晴没有承认,也没有说不,她坐到床上思索了半天,从衣柜里面把一个黑色袋子拿了出来,这里面的衣服,其实一直想送给萧爱月,但始终找不到好的机会,无所谓她到底有没有跟自己玩过暧昧,徐放晴该算的账还是要和她算清楚,结果到离开的时候,萧爱月表现得还是有点与她想象中的画面不同,她想象中的萧爱月形象与她那天雨中的形象一样,人点到为止,又带着暧昧与客气。
    可是这回,萧爱月没有,她低着头站在她的面前,一副想哭又要忍住的隐忍模样,那表情是多么地可怜啊,她红着眼圈,嘴角颤抖,声音沙哑,手指还紧攥着口袋,像只委屈的小兔子:“徐经理,我会记住您。”
    人来人往的机场热闹非凡,但是仍然掩盖不了徐放晴心中某个角落里宣泄的落寞,她心尖儿颤抖,血管中的血液隐隐有些堵塞,似是呼吸不通,抬起手,想去触摸对方的脸,指尖已经快要触碰到萧爱月的额头,最后还是不甘心地缩了回去,徐放晴轻低下头,垂眸道:“萧爱月,你别让我失望。”僵硬地交代完毕后,她迅速转身,听到那人在身后的哽咽声,恍惚间,貌似是情人间恋恋不舍的缠绵,是内心旖旎深处的边缘试探。
    这一秒,徐放晴的步伐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还是番外。。
    前些日子说在照顾家人。。
    才一章文的时间,这下不用照顾了。。
    不晓得大家对番外是不是有些审美疲惫了。。。
    下章正文
    ☆、将来的打算
    甘宁宁面如死灰, 身形局促地搓着双手小声解释道:“孟念笙, 我不是故意的, 我今天心情不好, 我…”
    “萧爱月,傻站着干吗?客人心情不好, 你不该给她倒杯茶吗?”徐放晴的声音干脆又利落,犹如刽子手里面的那把利刀, 直刺人心, 一针见血, 她说话倒不是狠,只是别有意味, 分别听进旁人的耳里, 有点让人难以释怀:“甘宁宁,你要是没时间,不用特意过来, 我不是你的上司,没必要被敷衍与奉承, 你接受不接受同性恋, 我也没什么兴趣, 朋友这种东西,超越不了性取向的歧视,不如不见。”
    萧爱月心里憋着一股笑意,想着徐放晴这阵子天天在家读古文,连说话都变得文绉绉了, 她一面掩饰住自己的某种雀跃,一面走到甘宁宁的面前:“宁宁,你想喝点什么?要是结婚的话,记得给我们送请帖哈。”
    徐放晴的话句句带刺,甘宁宁不是不了解她的性格,她干留着也也不合适,走更不合适了,她看着孟念笙,条件反射地想找她解围,谁料孟念笙始终低着头,显得并不是那么积极,甘宁宁忽地冒出一股紧张不安感,就像她觉得孟念笙会一直为她着想,就像她认为孟念笙一定会包容她,此刻,孟念笙的冷淡让她觉得害怕,因为她知道,孟念笙并非是表面那般温尔儒雅,她是有刺的,孟念笙隐藏的刺,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展露过,不代表她今后不会,甘宁宁怔怔地盯着不讲话的孟念笙,她的表情凝滞,带着失望。
    萧爱月看不下去这种画面,给甘宁宁端了一杯橘子水后,下意识地走到孟念笙的身边,用手捏了捏她的肩膀:“小孟,我们等会做什么菜呢?”
    孟念笙哪里会感受不到萧爱月的善解人意,她稍微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头盯着萧爱月,目光在甘宁宁的身上匆匆一瞥,云淡风轻地道:“人不多,炒几个小菜就可以了。”
    萧爱月假装大喜,一拍手:“那走,我帮你洗菜去。”
    二人说完,萧爱月挽着孟念笙的手臂径直往厨房走去,丢下了客厅里的徐放晴和甘宁宁,徐放晴凝眉,侧过头端起牛奶杯喝了两小口,语调平和:“我认为你不准备留下来吃饭。”
    甘宁宁摇头,面目仍有些迷离,却缓缓转身,往大门方向走了两步:“晴晴姐,孟念笙她真的喜欢女人吗?”
    “这算坏事吗?”徐放晴不答,反而漠然地问她:“甘宁宁,她喜不喜欢女人,对你来说,都不是事,因为你不喜欢她,不是吗?你这么在意,是因为同性恋本身?还是因为她是同性恋?”
    甘宁宁不是一个古板的人,她早就知悉了萧爱月与徐放晴的关系,但并没有任何的抗拒,她现在抗拒的是孟念笙,是那个与她青梅竹马的孟念笙,为了什么?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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